「唉···」李祖富嘆了口氣，看著撒潑打滾不肯起來的秦光耀腦子一陣陣抽痛。

　　耐心勸道：「你們家的事兒我多少聽說過一些，你也別怨你娘，你這人就算有再多的學問、再好的前程，沒有她生下你，你啥也不是！

　　你說你爹躺在炕上你不盡孝你想幹啥呀？翅膀還沒硬呢就忘本兒啦？

　　你媳婦兒的事兒，還有你妹妹的事兒就更別提了，我要是你早就羞愧而死了！你咋還能哭這麼大聲呢？隻是給你點兒臉色看，就把你委屈死了唄？」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遭多大罪了呢，能有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又養大的爹娘遭罪嗎？李祖富腹誹。

　　打心底裡李祖富是看不上秦光耀的，哪怕他是能給生產隊賺名聲的大學生，也不妨礙他骨子裡是個忘根忘本、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所以你哭這一場、鬧這一場，到底想幹啥？可不能叫我們大隊部給你出錢出糧啊！又不是冤大頭，欠你的啊？」

　　李祖富這話說的一點兒也不客氣，把秦光耀給懟的臉都憋紅了。

　　真真是走了他的路，叫他無路可走。

　　半晌，才聽他蚊子叫似的，不甘心道：「隊長···行行好吧，我在那家裡真是活不出來了，這天氣我再吃不上口熱的睡不上炕，命就要到頭了，剛才聽說大伯一家要上大隊部去住，把我也捎帶上吧！行不行？」

　　「啊？」聞言，李祖富都懵了。

　　秦老大兩口子拖兒帶女的上大隊部去住又不是去享福的，怎的批鬥這種事兒還有人趕著往前湊？

　　一聽就知道秦光耀不了解情況，這不是添亂嗎？

　　李祖富指了指臉色不大好看的秦運國一家子，好心告訴他：「你大伯家犯錯誤了，這回上大隊部去是要等著明天開會挨批評的，確定這也要捎帶上你？」

　　那你可得想好咯，反正這生產隊裡想批鬥你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捎帶上你還真不是件麻煩事兒。

　　或許是李祖富臉色不善嚇到了秦光耀，讓他意識到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

　　他連忙擺手，解釋說自己不是想不開上趕著想被批鬥，實在是沒有地方住、也沒有糧食吃，走投無路了隻能找大隊部接濟。

　　「這話說的···」錢慶春摸了摸自己不大聰明的腦袋，總算搞明白秦光耀繞這麼大圈子要幹啥了。

　　合著就討飯唄，真不要臉！

　　「挨餓受凍的人多了，要都找大隊部幫忙那公屋裡還住的過來嗎？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這是領導給咱們社員的指示！你在自個兒家裡還嫌住的不好，不行找找親戚接濟呢？等過了暴雨季好好上工幹活兒，熬一熬就過去了。」

　　犯得著跪在這兒又哭又喊的嗎？大男人沒個男人樣兒，讀書讀的骨氣都沒了，還不如他這沒了文化的大老粗呢。

　　至於錢慶春所說的找親戚接濟，秦光耀都被逼到這份兒上了，咋會沒想到這茬兒呢？

　　隻是他想認大伯當爹，人家不要他啊，找去小溪溝村秦家又發現那家裡掛滿了白布條，幾乎家家都死了人，連族譜都被一把火給燒沒了。

　　所謂宗族如今已是一盤散沙，沒有當家做主的人幫他籌錢、籌糧，本來就不是太熟悉的遠親同族誰會理他？

　　無路可走，可不就又想到了為人正派專幹實事的大隊長身上嗎？

　　秦光耀都不好意思說他甚至拉下臉去找過秦小妹，都到門口了，正好瞧見錢慶春光著膀子在刨木頭。

　　這傢夥瞧著頭腦不太聰明，四肢卻是真發達，那鍵子肉鼓鼓囊囊的，胳膊比他大腿還粗，當時就給秦光耀嚇的什麼勇氣都沒有了。

　　咕嚕嚕嚕嚕～

　　一陣五臟廟抗議的聲音響起，分別來自大隊長和秦光耀。

　　都說又冷又餓日子難過，在李祖富看來應該再加上個累字。

　　他現在是又冷又餓又累又煩躁！真想好好喝上兩盅、吃上幾口大肉，再往炕上一倒，把煩惱的事情都留給明天的自己去解決。

　　他不是個不近人情的大隊長，這些年雖說看重自己的名聲，可也是真給社員們幹實事兒。

　　如果秦光耀人品沒有問題，屬於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了，自個兒卻有出息有前途的，他鐵定幫忙。

　　甚至會動員大傢夥兒一起幫忙，幫這個可憐的命苦的小夥兒讀完大學，走出這山溝溝，到更大的地方去為祖國的建設發光發熱。

　　隻要孩子心眼兒好，自己有出息、有本事，將來在崗位上乾的好，那不也是大溪溝村的榮光，是他這個大隊長的驕傲嗎？

　　可偏偏是這麼一個人。

　　如今生產隊裡誰不知道秦光耀是他敢說第二，沒人敢居第一的天下第一白眼狼？真要動員大家一起幫助他，那禮義廉恥不就成笑話了嗎？

　　「真會給老子出難題呀···這一天天的沒一個省心的！」李祖富罵了一句，乾脆告訴秦光耀。

　　「想讓大隊部幫助你，你的情況還不夠格。你自己有家庭，不僅有媳婦兒和丈母娘，還有親爹親娘，比你苦的人多了去了，人家照樣靠自己的勞動過活，你不能總想著不勞而獲呀！」

　　「不是的！隊長，我沒想不勞而獲，我這不是眼下艱難嘛，您就幫我一把！等以後我···」

　　「快拉倒吧～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李祖富疲憊的擺擺手，打斷秦光耀的狡辯。

　　「你爹娘這些年無私的奉獻供養著你們兄妹倆，不說吃香的喝辣的，也沒受過凍挨過餓吧？你報答他們了嗎？

　　埋怨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就你乾的那些事兒，我都不好意思在社員面前開口，你咋好意思的？

　　奉勸你有在這兒哭的力氣，不如回去擰張帕子給你爹擦擦身、給你娘洗洗衣裳，少說大話，多做實事兒！暖暖爹娘的心，他們能不管你？」

　　這是大實話，真正奔著解決問題去的肺腑之言。

　　也不知道秦光耀在擰巴些什麼。

　　你要說他傲氣吧，他說跪就跪，說哭就哭。

　　可要說他放得下面子豁得出去，他又隻單單對至親的人端著，大有不吃嗟來之食的風骨。

　　總之整個人都挺割裂的，不知道他在想啥，大概就是既要又要，最後啥也得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