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姻親，老趙家這三兄弟在趙二賴娶秦芳菊時、秦老三、老四結婚時，都來過老秦家。

　　後來趙大杠吃毒豆花死在了這家院子裡，兄弟幾個也來討過說法。

　　記得那時候老秦家還是青磚大戶的門頭，是整個大溪溝村裡數一數二的富戶。

　　就連那豬圈，都比尋常人戶的正房要寬敞漂亮，惹的人眼紅不已。

　　有這樣一個富裕的舅家，這也是三兄弟為啥願意接手三個鳳的主要原因。

　　都想拿這做筏子要錢，即便明知道如今的老秦家不如當年，能要到三塊五塊他們也不嫌少。

　　站在老秦家被推倒後又修修補補重新立起來的院牆外頭，老趙家三兄弟心裡總不踏實。

　　這一趟進去能要到錢？別老秦家的人還得管他們借點兒吧！

　　「來都來了····」這四個字好像有什麼魔力，趙老大說完後就敲醒了老秦家的正大門。

　　分家以後秦老大另在院牆側面開了個小門；秦老四走後門；正大門是秦老三家在用著，趙老大敲了半天也沒人答應。

　　自打母親半夜不睡覺開門瞎溜達叫狼給咬死以後，楊多多就多了個毛病，不管在不在家都要把房門緊閉，誰敲門兒都不應。

　　這毛病來的古怪，很多時候容易耽誤事兒，不過今天這情況倒是給老三家省了不少麻煩。

　　敲不開正門兒，趙家三人不死心，又推著闆車繞到後門去敲。

　　後門是秦老四平時在進出。

　　他如今光棍漢子一個，沒爹沒娘沒後代，屬於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活兒幹就躺在家裡睡覺，倒是很快就開了門。

　　「小····小舅。」與秦老四迷茫的眼睛四目相接，三鳳在大伯的眼神示意下，可憐巴巴的小聲喚道。

　　眼前的三人與從前相比變化太大，別說是秦老四了，就是她們的親爹娘還在世，估計一時半會兒也認不出來。

　　「你們······你們是誰啊？找錯人了吧？」或許是日子過的渾渾噩噩，年紀不大的秦老四感覺已有了健忘的癥狀。

　　說話也慢吞吞的，一副腦袋不太靈光的樣子讓趙家三兄弟皺起了眉。

　　又接受到眼神示意，三鳳咽了口口水，繼續可憐道：「小舅，是我，三鳳，我們姐妹三個沒死。」

　　「三鳳？你是三鳳！」秦老四詫異道。

　　「那你們是····大鳳和二鳳？」仔細瞧的話，二鳳三鳳其實還能勉強認出來，隻是····「大鳳，你頭髮呢？」

　　又羞又臊，大鳳沒接話，低頭想把自己藏起來，可這姿勢更暴露了她光禿禿的頭頂，顯得更加不堪。

　　因為有個二進宮的勞改犯兒子的緣故，秦老四在村裡並不受人待見。

　　他也識相，平時沒事兒就自己一個人待著，從不往人多的地方湊。

　　是以雖然他知道隊長上山找狼沒找著，救下來三個野人的事兒，卻並不知道那三個人就是三個鳳，這會兒見著了心裡是又驚訝又古怪。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秦老四也不知道該說啥好，更沒有開門迎眾人進屋招待的打算，隻乾巴巴念叨了兩句。

　　趙家三兄弟想著人家的錢，沒挑理，笑呵呵說這趟來就要把三個鳳帶回燕子嶺去了，之後說不定啥時候才能再來看望三個舅舅，所以走之前特地來打個招呼。

　　「剛才敲門沒人開，聽說你們分家了，估計分到正門的那戶屋裡沒人，娃就要回去了，想和舅舅再說幾句話。」

　　說完趙老大給三鳳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識相點主動張口要錢要糧食。

　　三姐妹裡三鳳最小，這種事情由半大的孩子張口總比他這老爺們舔著個臉說要好些。

　　比起燕子嶺，其實三鳳更希望和姐姐們一起留在大溪溝村。

　　隻是她不敢明說，怕惹三個叔伯不快，到時候落他們手裡再遭到虐待，隻能用更加可憐的語氣，更加無助的眼神來暗示小舅。

　　「小舅～外面好冷，我們能進屋說話不？」三鳳說著就開始擺弄自己已經萎縮的雙腿，生怕秦老四看不見她賣慘。

　　果然，秦老四見三鳳竟然不能走路了，頓時臉色一變，「三鳳！你這腿！咋弄的？」

　　這無關感情的深淺，秦老四單純是唏噓三鳳這麼小的一個女娃子，從前蹦蹦跳跳鬼機靈的，如今竟然成了個癱子。

　　小舅覺得自己很可憐，可還不夠可憐，因為他還不想收留三姐妹，三鳳咬咬牙，直接嚎啕大哭。

　　「小舅～三鳳捨不得你！嗚嗚嗚·····我們仨差點兒就死山上了，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了！嗚嗚嗚～」

　　三鳳一哭，大鳳二鳳也開始哭，秦老四見曾經水靈靈的三個女娃子被糟蹋成這樣，心裡也不好受。

　　隻是他窩囊慣了，遇事隻知道躲避，見狀沒有一絲表示，哀嘆了兩聲都是命，還是沒有讓幾人進屋的打算。

　　這就是不打算留下三姐妹了，三鳳心裡一涼。

　　她打小就聰明機靈，知道四個舅舅裡除了早死的二舅，就數小舅心是最軟的。

　　除他以外，三舅精明；大舅心狠，沒一個能容人。

　　或許有利可圖會好些，可現在的三姐妹連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欠缺，三個舅舅自然有多遠躲多遠。

　　真是世態炎涼。

　　兜兜轉轉、拐彎抹角好半天，小舅就是不接招，三鳳知道留在大溪溝村機會渺茫，索性也不裝了。

　　「小舅，我們姐妹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這趟回去指不定啥時候才能來看你，就提前給你拜個年吧。」說著三鳳維持著坐在闆車上的姿勢，直接哐哐哐給小舅磕了三個頭。

　　大鳳，二鳳緊隨其後。

　　這算是大禮了，磕頭拜年，咋不得給個紅包呀？

　　遲鈍如秦老四，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三個丫頭啥心思，頓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等著。」轉身回了屋。

　　知道這一趟自己姐妹肯定把小舅這裡的好感敗完了，可三鳳也沒辦法，她不想得罪舅舅，可不得罪舅舅就得得罪叔伯。

　　既然不能留在大溪溝村，註定是要燕子嶺討生活，那就隻能委屈舅舅了。

　　錢是沒有的，秦老四自己都窮的底兒掉，他進屋裝了半口袋紅薯給三個鳳搬到闆車上，再沒多說一句話，轉身就回屋關上了門。

　　也不嫌少，趙家三人推起闆車又敲響秦老大家的門，三鳳如法炮製，這回卻隻要來幾個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