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這人做事一闆一眼，讓她送飯就真是送飯。

　　三姐妹跟她搭話，她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問她什麼也不回答，就說自己不知道，平時不愛出門。

　　讓她幫點忙就更不必說了，跑的比兔子還快，不知道在急啥。

　　好不容易三姐妹才在今天又找上張會計，請他幫忙去老錢家找秦小妹來見一面，聯絡聯絡感情。

　　誰知道張會計倒是回來了，可是沒帶來表姐秦小妹，帶來了兩個叔叔和大伯。

　　當著李祖富隊長的面兒，趙家三兄弟倒是沒有表現出多嫌棄三個鳳的樣子。

　　隻是要說多親熱也算不上，完全不像好多年沒見的親人，更像是不太熟的陌生人。

　　三個鳳如今的面貌比剛從山上下來那會兒肯定是好看多了，可嚴重的營養不良，還是讓她們看起來與過去判若兩人。

　　每個人都面黃肌瘦，皮包骨頭。

　　尤其是大鳳，她頭髮都掉光了，隻剩下稀疏的幾根貼著頭皮，神似八三版《射鵰英雄傳》傳裡的裘千尺。

　　也不知道在山上的日子她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三個姑娘看不出一點青春模樣，個個麵皮耷拉，無精打采，視覺衝擊是大鳳最大，勞動力喪失是三鳳最嚴重。

　　她整個人就剩下一把骨頭，那胳膊細的好像擡起來就能折，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上廁所上炕都得有人幫忙才行。

　　一想到要把這樣三個多餘的累贅領回家，老趙家三兄弟臉上都沒有笑容。

　　他們不樂意，三個鳳還不想去燕子嶺過苦日子呢。

　　六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僵持了起碼五分鐘，誰也沒提收拾東西回家的事兒。

　　反正早晚是要把人接走的，就不能接回家去再給臉色看嗎？

　　老趙家三人的表現實在上不得檯面，最後還是老隊長看不下去輕咳一聲，端著溫和的笑臉對三個鳳說：

　　「好娃～你們受苦了，回去就在叔伯家住下，有啥困難就和大隊部說，千萬別不好意思。」

　　說著老隊長又指了指李祖富，「快和李隊長道謝，是人家領著社員把你們從高山上背下來的，以後有了出息可千萬別忘記這份恩情。」

　　好聽話誰都會說，在大溪溝村這幾天，三個鳳逐漸習慣和人交流，說話也利索了很多，聞言紛紛向李祖富鞠躬道謝。

　　雖然磕磣是磕磣了點兒，但見三個鳳還算聽話，老隊長心裡多少舒坦了一些，恩賞一般道：「收拾一下，現在就和我們回去吧。」

　　「現在？」二風急了，她是姐妹三個裡最藏不住事兒的，此刻臉上一點兒要回家的欣喜都沒有。

　　她們隻是當了兩年野人，又不是真的野人，基礎的人情世故還是懂的。

　　看三個叔伯的樣子就知道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收養她們，回去能過啥好日子？

　　二鳳表情裡的不情願太明顯，老趙家三兄弟有些下不來台，老隊長被駁面子也收斂了笑容。

　　大伯趙老大終於開金口道：「都來接你們了當然是現在就走，又不是大溪溝村的人，麻煩了人家這麼幾天不算，你還住上癮了？」

　　還等著接上人去老秦家打秋風呢，哪裡是三個鳳想耍賴留下就能留下的。

　　山上下來時三人身上連件好衣裳都沒有，要收拾的東西也就一人兩身大溪溝村社員東拼西湊來的衣裳，趙老三直接卷了往嘎吱窩下一塞，行李就算打包完了。

　　大風二鳳還有行動能力，可身體太弱，這麼遠的路光靠兩條腿肯定是走不過去的，好在張會計早就提過這一點，趙家三兄弟是拉著闆車來的。

　　三個姑娘被依次從婦聯辦公室裡背出來放在闆車上，那闆車光禿禿的，連床棉被都沒鋪，二鳳坐上去就哭了，哭的比她上山那天還傷心。

　　都說由奢入儉難，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麼難。

　　也就從前沒過過好日子，苦日子才能將就活著，也不知道在大溪溝村的這幾天到底算她們一生中的幸運還是不幸，二鳳一點兒也不想離開。

　　「我不走！我不想走！李隊長求求你了，讓我留在大溪溝村吧，我！我可以和我表姐秦小妹住在一起，不會給大隊部添麻煩的！」

　　真敢說，送你去和小妹住在一起，才是真給大隊部添麻煩，李祖富腹誹，說出來卻是另一番話：

　　「這娃可真重感情，才住幾天就捨不得，還好你們今天把她接回去了，再多住幾天怕是更不願意走呢。」

　　或許是在山上待太久，二鳳總給人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愚蠢印象。

　　同樣不想走，大鳳和三鳳表現的就含蓄多了

　　畢竟留下來的概率不高，沒必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願望去得罪今後可能會一起生活的三個叔伯。

　　雖然還沒有開始寄人籬下，可三個鳳已經體會到了忍氣吞聲的滋味。

　　但凡有的選，誰不想自由舒適的活著呢？

　　大鳳和三鳳可憐巴巴的望著張會計，那眼睛彷彿會說話，好像在問他怎麼沒有把秦小妹帶過來。

　　看來這三個姑娘和小妹還真是不熟，張會計心想，別說小妹不願意見她們，就是來了也不會收留她們。

　　連小妹是個什麼脾氣性格都不清楚，還想麻煩人家照顧，出錢出力，咋這麼大的臉呢？

　　這可是三個人，三個活生生的累贅，不是小貓小狗。

　　就連老趙家自己家的人也隻能一家負擔一個，還得輪換著養，她們憑什麼覺得秦小妹可以一人負擔所有？

　　再說也輪不到人家負責啊！

　　始終覺得三個姑娘還是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更好，小妹這孩子走到今天不容易，還是不要給她添堵了。

　　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對得起良心，張會計想了想，怕三個鳳不肯走，鬧幺蛾子，還是勸道：

　　「你們到底姓趙，是老趙家的人，如今你們隊長也願意接納你們，不再追究你們父母犯下的錯，以後就在叔叔伯伯家裡好好生活吧，要聽話勤快。」

　　話是好話，公式化的關心，隻是在這話裡三鳳卻聽出來不得了的消息。

　　「啥意思？我們要分開？不是一起嗎？」

　　她是姐妹之中最聰明的，要擱以前當然不怕單打獨鬥，隻是如今雙腿萎縮，站都站不起來，沒有姐妹幫襯她該怎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