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該與不該

　　早把周偉珍的彩禮錢佔為己有的三兄弟雖然在心底不停勸說自己今天這錢必須得拿出來，要不這人就沒法做了。

　　可真到交錢的時候，他們的家人還是哭鬧著拚命掙紮，不想拿錢。

　　尤其是周老三家，他家人口最多，日子過的緊巴巴，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兩回乾飯，很不容易。

　　八歲大的小兒子眼看父親把全家給自己攢的讀書錢交了出去，氣的眼睛都紅了。

　　他上前一把推倒姑姑，哭叫著「不要你回來！你滾！你滾！你還我讀書錢！」直到被村民拉走還在揮拳踢腿大喊大叫。

　　冷眼看著這一切，周家的其他人沒一個開口訓斥孩子。

　　顯然這小娃說出了他們的心裡話，要不是拉不下臉，三兄弟隻怕爭著搶著要把周偉珍趕出村子。

　　她們娘兒倆以後的日子肉眼可見的水深火熱，可這一切都不該李祖富去操心了。

　　「呵~tui！」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兒裡搓了搓，李祖富仔仔細細點了一遍錢還不夠，又數了一遍。

　　他擺弄個沒完，三兄弟那邊眼巴巴看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兒，幾個女人都哭了起來，周大嫂一邊抹眼淚一邊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

　　「別數了！差不了！家底兒都掏空了，那可是給我兒子攢的彩禮錢啊！」

　　也虧的老大家那小子還沒說上媳婦，要不這筆數目不小的錢還不知道該往哪兒借呢。

　　無視周家三兄弟的譏諷，李祖富不慌不忙將錢數的清清楚楚。

　　和周偉珍確定這數額和她兩次結婚收到的彩禮錢一緻後，李祖富留下一句「好好教育孩子，將來做個好人」後，就帶著社員回去了。

　　目送他們這些外人離開村子，即便周圍還有同村的鄉親在看熱鬧，周家幾人也再忍不下去。

　　周老大上前兩步一腳踹在周偉珍後腰，上手粗暴的將躲在她懷裡的秦金寶扯出來，不顧孩子孱弱的身體將人推倒在泥地裡，開始翻看他的傷勢。

　　確定秦金寶右手四根手指整根齊斷後，周老大閉了閉眼，心中的厭惡到達頂點。

　　看來大溪溝村來的同志說的沒錯，這確實是個殺人犯。

　　要不是犯下了無法饒恕的罪孽，誰能狠心把個才三歲的小娃娃折騰成這樣？

　　老周家雖說沒什麼人才，往上數三輩兒都是貧農，連個能讀書會寫字的都沒有，可哪怕窮，一大家子人也窮的踏實。

　　生平幹過最離經叛道的事兒，不過就是占點兒小便宜、說說鄰裡鄰居的閑話，殺人這種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

　　家醜不外揚，有些話當著大溪溝村社員的面兒，周老大沒好說出口。

　　等人走了，剩下的都是宗族裡的親戚長輩，他才對著眼睛紅腫、蜷縮著身體的周偉珍表明態度。

　　「你沒地方去，帶著娃娃們回家來我不攔著。可你男人走的時候你就該回來！不該自己做主嫁到大溪溝村去，更不應該帶這個殺人犯回來！」

　　雖是外嫁女，可周偉珍畢竟是周家莊出去的，爹娘死了她也還有哥哥嫂子，走投無路下這裡仍是她的避風港。

　　明白這點的周家眾人從來不怪周偉珍帶著娃回來打秋風，他們生氣是因為她心思不對。

　　秦金寶的生父因為拐賣人口進了學習班，牛家莊也不復存在，所有不涉及拐賣案的社員都被打散送去別的公社接受再教育，那時周偉珍帶著閨女小子回來天經地義。

　　收了她彩禮錢的三個兄弟要是不肯管她和三個娃，那才要被村裡人戳一輩子脊梁骨，笑掉大牙呢。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貪圖秦小妹身上那點兒好處，拼著犧牲掉閨女大毛一輩子的幸福也要賴在大溪溝村不走，結果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僅沒能賴上秦小妹，還失去了倆閨女大毛、二毛的心，從此母女決裂，比陌生人還不如。

　　都說人生在世，總是一次一次與機會失之交臂，這話不假。

　　如果那時候周偉珍及時醒悟，帶著秦金寶回娘家和三個兄弟商量再嫁，看在彩禮的面子上，娘家人也不會為難她。

　　可惜沒有如果。

　　之前在牛家莊時隻是聽說秦小妹過得好，周偉珍都恨不得從她身上刮下塊肉來生嚼活吞咯。

　　到了大溪溝村，親眼看見她日子過得美，吃香喝辣，周偉珍怎麼能甘心撈不到好處就打退堂鼓？

　　嫁給秦向國，他的房子和勞動力並不能打動周偉珍，最讓她覬覦的還是秦小妹的工錢和彩禮錢。

　　雖說努力多次都沒討著好，可周偉珍並沒有輕言放棄。

　　她嫁給秦向國留在大溪溝就是想打持久戰，為了攻心，她沒事兒就往村裡散播些流言蜚語，想要逼迫秦小妹就範，乖乖讓她和兒子金寶吸血吃肉。

　　血緣關係很神奇，一脈相承的東西，即便相似也會因為人的想法不同造成完全不同的結果。

　　就比如同樣是堅韌、不輕易放棄的品格，秦小妹這個閨女和周偉珍這個母親的選擇不同，就註定了兩人的人生也大不相同。

　　如果不是老錢家出陰招找了於老六這個天生的演員來哄周偉珍，隻怕她到現在還心心念念想著秦小妹的賣身錢和血汗錢，不甘心投奔娘家兄弟呢。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周偉珍走到今天不怪任何人，隻怪她貪心、區別對待自己生的孩子。

　　秦金寶這壞種都敢幹出殺人的事了，她還當個寶貝金疙瘩不捨得放手；倆閨女眼看就要養成人了，她說不要就不要。

　　如果今天跟著她回娘家的是兩個已經可以媲美成年勞動力的女兒，那至少在商量她們去留問題時，三兄弟不會吵得那麼難看。

　　始終沒見妹妹提起大毛二毛，周老大就知道姐妹倆被拋棄了，這讓他很是上火。

　　在他看來，秦金寶這個性格古怪的殘廢才應該被丟掉。

　　妹子不僅厚著臉皮自己回來給娘家人添麻煩，還帶來了這麼個隨時可能再害人的犯罪份子。

　　把眼看再養兩年就能嫁人收彩禮的閨女白白留給大溪溝村，簡直是瘋了！

　　越想越想不通，周老大主動找到兩個兄弟，三人商量著還得上大溪溝村去一趟，把大毛和二毛接回來。

　　那兩姐妹都是勤快人，長大了也用不著操心什麼。

　　等接回來就讓她們代替母親和弟弟幹活兒，雖然比不上成人能幹，但應該也能稍微彌補三家人的財產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