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相面
越壓抑越渴望,越害怕越好奇。
依山傍水的小村子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志怪傳說、山野異事。
在這樣的地方土生土長,乍一下從封建社會跨越到工業文明,村子裡的大傢夥兒雖然不敢大聲嚷嚷,但骨子裡仍有些迷信。
鄰裡鄰居經常能看到因為自家小兒夜啼不止,半夜悄悄揮舞菜刀砍空氣的年輕夫妻。
上了年紀的太公太婆每年臘月二十四都偷摸捏飯糰子祭拜竈王爺,保佑自家今歲五穀豐登。
民俗療愈民心,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治疑心病的良藥,這種事情是杜絕不了的,管的太嚴反倒容易生出逆反心理。
就連天天喊口號的隊長李祖富撞見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提醒村民別太過分,隻要別被外頭人知道,在村裡隨他們怎麼胡鬧都行。
不僅在大溪溝村,旁的村子也有這樣約定俗成的規矩。
因此周偉珍很自然的就接受了於老六世外高人的身份,一點兒沒有懷疑。
她想的挺好,哪怕先生功力不夠,沒法子念咒「摘」了金寶屁股上的第三隻手,能給她開開運指條明路,掙點兒錢給兒子看病也成啊!
如今的生活如同在地獄裡行走,往左往右都是死路,她實在沒法子了,不管是不是封建迷信,隻要能救她和兒子金寶,野菩薩她照拜不誤!
原本以為還要費些口舌功夫博取信任,卻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好說話。
於老六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的他張了張嘴,客氣道:「啊····嗯···經常有人說我看得準呢。」
即便沒有讀過書、見過什麼世面,但錢二娃也知道相面對於與老六這樣有本事的人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他見於老六一個照面就看出了周偉珍的血光之災,心裡佩服不已,一屁股懟開還想要糾纏的周偉珍,湊上去急道:「先生!你····您看看我!我是個啥命?」
「你?」湊近了錢二娃那張鬍子拉碴、疏於打理的醜臉瞬間嚇得於老六往後撤了兩步。
站定後他才嫌棄道:「醜命、窮命、孤寡命,反正不是啥好命!走開些!」
今天我老六的目標可不是你,凈耽誤事兒!
還沒忘記自己剛挨的打,周偉珍見錢二娃吃癟心裡痛快極了,也接話奚落道:「難怪我今天犯血光之災呢,感情是遇上你這爛命鬼!呸!識相的趕緊走啊!」
「啥?你說啥?」錢二娃不敢置信。
他想湊近些,好叫於老六仔仔細細再看一遍,最近他是有些倒黴,可人生的前半程過得順風順水,怎麼能是醜命、窮命、孤寡命呢?
剛從地裡回來,雖然凈磨洋工去了,卻也是實實在在勞動過的,錢二娃一靠近身上那股子汗臭味便混合著幾天沒洗澡、沒洗頭的餿臭味直衝於老六天靈蓋兒。
老六雖然也不是啥金貴人,可一輩子愛乾淨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股味兒,當即臉色更難看了。
他擡手制止住還想走近的錢二娃,一指牆角示意他過去和狗蹲在一起。
「我····你···我剛才看你這面相和畜生合得很,多跟豬狗待在一起,說不定能改改運氣。」
沒提前做過背調,但於老六能肯定丟下責任地悄摸跑過來看面相的錢二娃生活指定不能太如意。
果然一聽能改運氣,錢二娃立刻精神一振,也不怕喪彪了,麻溜小跑過去就乖巧的蹲在了狗子旁邊。
他沒了媳婦兒伺候,老娘又要出工幹活又要端屎端尿照顧中風的老爹,根本沒空經管他。
身上那股子味道經過時間發酵酸臭的直發邪,熏的狗子翻了個白眼,竟然擡起前爪捂住鼻子,狗臉上全是嫌棄。
要不是怕這兩個人趁機偷家裡東西,它早躲出去了,用得著受這份兒罪~
雖然對不起大黑,但好歹趕走了這攪屎棍。
於老六籠了籠精神,扶著捂著屁股的周偉珍,好心讓她靠在牆上。
院兒裡倒是有凳,但周偉珍傷的地方尷尬,怕是無福消受。
剛才打起來的時候秦向國想也沒想就抱著秦金寶跑掉了,周偉珍原本想請於老六幫忙看看自己兒子有沒有當官發財的面相,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在哪裡。
無奈她隻能求於老六給自己指點迷津,詢問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和老錢家那傻兒子一樣,撞大運氣。
隻打眼兒一看,於老六就看出來這娘們兒平時指定沒少幹傷天害理的事兒,一定從不積德行善。
隻見她說自己的委屈便洋洋灑灑,苦水倒三天三夜也倒不完;講事情的緣由卻三緘其口,打量誰看不出來她那點兒心思。
都到這份兒上了嘴還這麼硬,是個人物,難怪逼的光明磊落一輩子的老錢一家也不得不出陰招。
於老六心裡冷笑,面上卻還裝出一副用心傾聽的模樣,時不時還點點頭嘆口氣,哄的周偉珍又多了幾分傾訴慾望。
她本來就不聰明,被人一哄就什麼都顧不上了,能說的不能說的全一股腦往外倒,完全忘了人於老六可是老錢家的親戚。
甚至盼著於老六給自己出個主意,好刮下秦小妹身上的好處來貼補秦金寶。
「不怕您笑話。」周偉珍滿臉悲痛,「您別看我那大閨女長得好,一說一個笑,就當她是好人了,她那心硬著哩!邪門兒!」
「嗯?咋說。」可算說到正題上,於老六來了精神。
別看周偉珍這人鼠目寸光,尋不出脫貧緻富的路來;也不甘心吃苦受罪,但算計親女的壞主意卻是一個比一個惡毒,擺明了不逼死人不罷休。
她湊近於老六的耳朵壓低聲音,好像怕被誰聽到似的,小聲道:
「別看那死妮子如今風光,以前落魄的跟條賴皮狗似的,隨便一個人就能捏死她,您回頭幫忙看看,我懷疑就是這個喪門星搶了她弟的福氣!」
「可憐我金寶兒啊~」周偉珍一說起秦金寶,臉上的狠厲全然不見,儼然一副慈母模樣,變臉變的太快,於老六都懷疑秦小妹不是她親生的了。
自顧自回憶往事,捶胸頓足的周偉珍十分後悔自己怎麼沒在那個雨夜狠狠心捂死秦小妹。
現在想想,似乎確實打從這小娼婦脫胎換骨開始,自己一家就倒了黴,越想越覺得是她搶了自己兒子的福氣,周偉珍恨得牙癢。
很快她心念一動,又起了個害人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