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別！大娘別打了！快別打了！再打要把人打壞了！」

　　「老太太！快把火鉗放下吧，罵兩句得了，真動傢夥萬一給人打出個好歹兒來，您這麼大年紀，不是造孽嗎！」

　　「攔住！快攔住！」

　　剛才周偉珍的離譜發言實在是太招人恨。

　　說是拉架，其實也就是喊得大聲，好幾個社員甚至趁著去拉錢家婆媳的功夫，抽空踹了周偉珍兩腳。

　　混亂之中，周偉珍隻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跟雨點似的，防不住，根本防不住。

　　無奈她崩潰大喊：「大毛二毛你們兩個小賠錢貨是死人啊！親娘都快被人打死了，你們還不快點兒來幫忙！」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後門處遠遠觀望的大毛二毛姐妹倆聽見喊聲，迅速跑了過來。

　　不過她們可沒有要幫母親的意思，意料之外的，姐妹倆趁著人多眼雜飛快踹了母親兩腳，二毛甚至悄摸擰了弟弟的屁股兩把。

　　由此可見，姐妹倆在母親手底下討生活並不容易，早已經有了反叛心理。

　　長期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資源分配不均，基本全都傾斜給了弟弟，她們對此積怨已深。

　　原本一直嘴硬的周偉珍，在聽見兒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後終於慌了。

　　她掙紮著從人堆裡逃出，抱著兒子就是一頓哭嚎：「你們老錢家欺人太甚！我和金寶孤兒寡母日子過得這麼難，你們憑啥霸佔著秦小妹不叫她接濟我們？

　　說來說去不就是怪我拿了彩禮錢嗎？大不了分你們一半行了吧！給人留條活路行不行？」

　　都這樣了還是不肯放棄拿閨女換彩禮錢這念頭，別說老錢家婆媳倆了，就是圍觀的社員也有些不耐煩。

　　呵斥周偉珍，「你這人心咋這麼黑呢！那要真是個好人戶還用你說？誰不勸著小妹記你的好？

　　可你自己聽聽，那一家統共就五個人癱炕上四個，不是火坑是啥？你要真覺得那是天大的好事，嫁過去就能享福，乾脆你自己嫁過去得了！」

　　雖然周偉珍沒說收了多少彩禮錢，但社員們看她這態度也能猜得到，收上來的錢指定不少。

　　便又有人勸她，「你這人膽兒也真是大，啥錢能掙啥錢不能掙，你心裡沒譜嗎？趕緊給人家退回去吧。」

　　不難想見，那一家子的情況指定是全村數一數二的困難戶，能湊這麼多錢給周偉珍，隻怕是為了延續香火，一家子能給的全部了。

　　要把這錢貪了，不還錢也不給人，那不得被人殺個七進七出啊？

　　出事了看熱鬧和為了看熱鬧等著人家出事是兩碼事，大多數社員雖說八卦了些，可到底是熱心腸。

　　為了救命，這會兒全七嘴八舌在勸周偉珍趕緊把錢拿出來。

　　「一會兒上大隊部去請個幹部陪著，上人家去賠禮道歉，把錢還給人家，這事兒就算完了！偉珍你可別犯糊塗，不想自己總得想孩子吧？」

　　有社員一針見血戳中了周偉珍的軟肋，她果然低頭看了看懷裡哭紅臉的兒子，臉上迅速閃過一抹堅決。

　　再擡起頭，她依舊油鹽不進。

　　「你們也說秦小妹是我生的，我是她的娘！別的管不著，她嫁給誰我總能管吧？彩禮錢也該我得！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她要不願意嫁人自己去把一百五十塊錢給人家補上就行，我反正不管了！」

　　這是真要錢不要命啊。

　　能說得出這種話來的親娘，秦小妹攤上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這是不管怎麼樣都一定要坑閨女一把，為了錢人都不做了。

　　錢大娘被氣的理智全無，她乾脆不廢話了，一腳踢翻周偉珍，將她懷裡的兒子丟到一邊去，就在她身上胡亂摸索起來。

　　「你幹啥？你要幹啥？救命啊！搶錢啊！搶錢啊！」

　　這錢是你的嗎你就喊搶錢了？

　　但凡是有基礎道德觀的社員都不認同周偉珍的做法，因此也沒人攔著，好幾個熱心腸甚至上前幫忙按著周偉珍，好叫錢大娘搜她身。

　　很快，皺皺巴巴零零散散的一百五十塊錢就被錢大娘從周偉珍的貼身衣服裡搜了出來。

　　一群人闖進門的時候，她正在數錢，看得出來這錢是慌亂之中揣進懷裡的，都沒疊好。

　　見錢落到了錢大娘手裡，周偉珍恨得目眥欲裂，她幾乎是嘶吼著把老錢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當她在放屁，人錢大娘根本就不理她，兀自坐在地上將錢點了一遍，確定數量沒錯之後沖錢老太點了點頭。

　　錢老太鬆了口氣，回頭對滿臉恨意的周偉珍說：「你也別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有個閨女就擎等著賣錢。

　　俺們會上大隊部去請隊長做主，叫上個幹部一塊兒上男方家去把這錢退給人家，都是一個村兒的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叫人家砍死不是？」

　　這真是殺人誅心啊，周偉珍劇烈掙紮，破口大罵。

　　「要你們多管閑事！秦小妹是我生的！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就賣她咋了？這一回賣不成下一回我還賣！把她賣給老頭！賣給癩子！看你們管得了幾回！」

　　啪！啪！啪！

　　掄圓了胳膊，秦老太又賞了周偉珍三個巴掌吃，打的她哇啦吐了一大口血出來，再一細看，血裡還有兩顆牙呢。

　　懶理周偉珍的慘狀，錢老太語氣冰冷，看向周偉珍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你要作死隨你的便，反正今天大傢夥兒都在，正好做個見證。你不仁就別怪俺們不義，下一回再有這樣的事情···」錢老太越說就越逼近渾身顫抖的周偉珍。

　　突然，她視線往旁邊一掃，飛快瞥了一眼被丟在不遠處哇哇大哭的秦金寶，露出一抹殘忍的笑。

　　「俺可不信你真是沒心肝兒的人，都是有兒有女的，大不了豁出去，看是你先賣了俺們昀夏還是俺老婆子先一槍挑了你這寶貝金疙瘩，送他轉世去個好人家！」

　　這可不像是在開玩笑啊。

　　看著錢老太那副堅定又認真的表情，圍觀的社員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更何況剛被死亡威脅的周偉珍。

　　她渾身顫抖，想說什麼又不敢，連滾帶爬的衝到兒子身邊去，將他抱起來死死的護在懷裡，這才感覺到一絲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