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渺有那麼一瞬間沒明白過來，等她腦子轉動，明白她話裡的意有所指之後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下來，感覺被人在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又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什、什麼意思？

　　是她聽錯了還是她太敏感理解錯了黃阿姨的意思？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阿姨，子琛哥不是這樣的人，他聰明著呢，不會被人利用的。」

　　程渺渺忽然覺得剛咽下去的菜苦澀得讓人想落淚。

　　姚夫人微微一笑，「我也相信你子琛哥，但是也架不住外面那些妖精。要是遇到個仗著可憐，又會博同情，心思還多，和他又有點舊情的，那就不好說了。」

　　程渺渺早放下了筷子，手在桌下絞成了一團，覺得包廂裡的空氣突然間變得異常的稀薄，讓她很難受。臉皮發燙，身體卻感覺很冰冷。

　　說著，姚夫人打開了自己的包包，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信封。

　　她將信封推到了程渺渺面前，語氣溫柔還帶著些許憐惜，「有些事阿姨也不能做得太過，得顧及程家的臉面，就隻能幫你一點點了。裡面是一張銀行卡，密碼我寫在裡面了，上面錢不多，但足夠你安定下來了。」

　　「以後你自己要好好努力，知道嗎？」

　　程渺渺用力地睜著眼睛，不敢眨，生怕自己一眨眼，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下來，那樣會更丟人。

　　「阿姨，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自己能賺錢。我不——」

　　姚夫人輕輕打斷了她的話，語調從頭到尾都沒變過，還是那麼的溫柔，可話語裡卻掩飾不住的高高在上，「我都知道，你現在在一家早餐店幫忙，下午會到咖啡店上班，哪怕你打兩份工，可那點工資有什麼用？連你以前吃一頓飯的錢都不夠！」

　　「做人啊，還是不要太高估自己的好。既然你現在還不想回程家，那這點錢就拿著吧，其實子琛手裡也沒多少錢，他還不如我呢！」

　　程渺渺強忍著心中的恥辱感，死死咬著牙關，極力不讓自己出醜，她一字一句，從牙縫裡將話逼出來，「阿姨，子琛哥隻是基於我們曾經相識一場，想要幫幫我而已！」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讓他專註自己的事，不用操心我的事。阿姨你也不用太擔心他，子琛哥隻是心腸好，就算是路邊的流浪貓流浪狗他都會救助，更別說是我了。他隻是在可憐我而已。」

　　姚夫人輕嘆了一聲，「是啊，他現在是在可憐你，可是男人啊，總是可憐著可憐著，就生出不該有的感情來了。」

　　程渺渺用力扣著自己的雙手，「阿姨放心，不會的。」

　　姚夫人適可而止，臉上的笑容始終沒變過，看上去就是一位脾氣溫和又親近的溫柔長輩。

　　她又給程渺渺夾了菜，憐愛地催促著：「快吃啊，多吃點，你要是不回程家，以後可就少有機會吃到這裡的菜了。」

　　要不是先前的一番話，程渺渺聽了當真會以為她在暗示自己早點回程家，不用在外面吃苦，她是在心疼自己。

　　可現在，她知道這個以前每次見到她都會慈愛關心她，誇讚她的阿姨不過是在拐著彎提醒她不要癡心妄想攀上她的兒子。

　　「快吃啊，是不喜歡嗎？要不要換幾道菜？」

　　程渺渺伸出手微微有些顫抖地夾起碗裡的菜遲緩地放到嘴裡，麻木的咀嚼著，味同嚼蠟，還伴隨著一陣噁心感。

　　她另外一隻手按壓著自己的胃部，強迫自己吞咽下去，扯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喜歡，阿姨點的菜都很好。」

　　姚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喜歡就多吃點，吃不完可以打包帶走，不要浪費！」

　　看著坐在對面的人，面孔依然是那張熟悉的面孔，三年的時光似乎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迹，還是那麼的雍容華貴，那麼的優雅可親。

　　可這一瞬間，程渺渺覺得自己又似乎回到了監獄裡，裡面的大姐頭猙獰地笑著，咧著嘴，將她按在地上，扒光了她的衣服，對著她極盡羞辱。

　　她以為離開了監獄就能擺脫這種羞辱，原來不是。

　　最後是怎麼吃完那頓飯，又是怎麼走出來的，程渺渺已經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她踉蹌地走出來，站在門外，明明陽光猛烈，曬在身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熱，隻覺得渾身冰涼。

　　她開著電驢往咖啡店走，一路上總覺得視線模糊，中途還差點撞到了人，渾渾噩噩地想要道歉，可被撞的人看到她卻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什麼都沒說，扭頭就跑了。

　　好不容易來到上班的時候，她呆愣著坐在電驢上，久久一動不動。

　　「咦，渺渺？你把車停在這裡做什麼？」

　　胡雪準時過來，大老遠的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等走近了才確定還真的是程渺渺。

　　她從背後過來，一巴掌拍在了程渺渺肩上，然後把頭湊了過去，想逗她一下。

　　可看到她的臉色自己倒是被嚇了一跳。

　　「渺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胡雪被嚇到了。

　　渺渺臉上看不到一絲血氣，眼神也獃獃的，茫然又空洞。

　　「渺渺，你別嚇我啊，你怎麼了？」胡雪焦急不已，一手扶著程渺渺，一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手上感覺到的不是溫熱，而是冰涼。

　　她反手貼到了程渺渺的額頭上，「你該不會是病了吧，怎麼摸起來這麼冰涼？是不是中暑了？快快，你先下來……」

　　胡雪扶著她下了車，見她自己能站穩，自己趕緊把車停好了再過來扶著她走到一旁，就地坐了下來，眼神焦灼的在她身上掃來掃去，雙手也摸來摸去的，就是想確認她這會兒是不是好的。

　　不好的話就得趕緊去醫院了。

　　程渺渺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溺水求救一般地看著她，「小雪，我沒有……我沒有妄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真的沒有，我沒有這麼想過，我隻想好好活著……」

　　她早就不想了，她什麼都不想，她隻想好好活著，這都不對嗎？

　　胡雪看到她脆弱的眼神，心裡不由得一酸，下意識的伸手將她緊緊摟抱住，不停地安撫著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我信你，我相信你沒有。我們都一樣，隻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胡雪的懷抱讓程渺渺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她本能地緊緊回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