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

　　李秋生臉上的笑僵住了，手裡的筷子緩緩放下，眼神暗了暗，像是被戳中了什麼痛處。

　　陳曉燕咬了咬唇，猛地擡頭，瞪着大伯母，聲音有些顫抖。

　　“大伯母，你這話啥意思？秋生咋了？他對我好，比誰都好！你憑啥這麼說他？”

　　大伯母被她這一頂，氣得臉都漲紅了，拍了下桌子。

　　“陳曉燕，你這翅膀硬了是吧？為了個男人跟我頂嘴？我這是為你好！”

　　“你爹娘不管你，我這當大伯母的還能不管？”

　　“你瞅瞅李秋生，他有什麼本事，還不是靠他哥，難不成你們一輩子都靠李東生。”

　　陳曉燕還想再開口反駁，卻被陳母輕輕按住了手，示意她先别說話。

　　二姐那慣常的笑臉都收了起來，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在衆人臉上掃來掃去。

　　李東生放下筷子，臉上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神情，可眼底卻閃過冷意。

　　他斜了眼大伯母開口：“大伯母，話可不能這麼說。秋生是我弟弟，我幫他是天經地義。”

　　“可你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不是覺得我這廠子和林場，都是我的？他沒本事，隻能吃我的軟飯？”

　　這話一出，桌上的人都愣了。

　　大伯母被嗆得一口氣沒上來，嘴唇哆嗦着想反駁，卻被李東生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秋生是我弟弟不假，可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本事。”

　　“廠子和林場的事兒，我從沒想過讓他一輩子給我打下手。”

　　“大伯母，你要是覺得秋生沒出息，不如先問問自己，家裡那幾個堂兄弟，又幹出了啥名堂？”

　　這話像一記重拳，直搗大伯母的痛處。

　　她那幾個兒子，平日裡不是偷懶耍滑，就是仗着家裡有點底子在村裡橫行，哪有半點李秋生的踏實勁兒。

　　大伯母被說得啞口無言，狠狠瞪了李東生一眼，像是想找個由頭發作，卻又找不到合适的詞兒。

　　陳廠長見狀，趕緊端起酒杯，笑呵呵地打圓場。

　　“東生，你這話也太沖了！你也别急，大嫂也是一時心急，怕曉燕以後日子不好過。”

　　“咱們都是一家人，哪有這麼多隔閡？來來，秋生，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

　　“你哥這廠子林場幹得風生水起，你呢？有沒有想過自己幹點啥？”

　　李秋生被點名，猛地站起身，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他下意識瞥了眼李東生，眼神裡帶着點依賴，又帶着點猶豫，嗫嚅道。

　　“我……我會努力的。以後賺了錢，都給曉燕花，讓她過好日子。”

　　這話說得真誠，可語氣裡卻透着股底氣不足的怯意。

　　陳曉燕聽着這話，眼眶一熱，忍不住伸手在桌下輕輕握住了李秋生的手。

　　她手指纖細，卻攥得緊緊的。

　　李秋生愣了愣，擡頭看她。

　　陳廠長卻是搖搖頭，歎了口氣，語氣裡帶着點失望。

　　“秋生，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幹一番事業？跟你哥一樣，闖出點名堂來！”

　　他頓了頓，目光在李秋生臉上停留片刻，又轉向李東生。

　　“東生，你說說，秋生平時都跟你聊過啥？他總得有點自己的打算吧？”

　　李東生看了眼李秋生，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像是早就料到這一幕。

　　“秋生自然是有想法的。前陣子他還跟我提過，想自己弄個皮具廠，專門做點皮包、皮鞋啥的。”

　　“可你也知道，我這廠子和林場忙得不可開交，手底下好用的人就秋生一個，離不開他。說起來，也是我耽誤了他。”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李秋生面子，又把陳廠長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陳曉燕聽着，眼睛亮了亮，像是頭一次知道李秋生還有這樣的心思。

　　她轉頭看向他，語氣裡帶着點驚喜。

　　“秋生，你真想自己開廠子？你咋沒跟我說過？”

　　李秋生被她這一問，臉又紅了，撓了撓後腦勺，嗫嚅道。

　　“我……我就随便想想，還沒啥具體的。怕說了你笑話我。”

　　他這話說得小聲。

　　陳曉燕抿唇一笑，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

　　“笑話你幹啥？你想幹啥我都支持你！要真開了廠子，咱倆結婚以後還能一起幹！”

　　她這話說得輕快，像是已經腦補出了一幅兩人并肩打拼的畫面。

　　陳母聽到陳曉燕這話，臉上露出幾分欣慰，點點頭道。

　　“曉燕說得對，年輕人就該有點闖勁兒！秋生，你要是真有這心思，咱家也不是不支持。”

　　“我們陳家雖說不算啥大富大貴，可好歹也開了幾十年廠子，門路總有幾條。”

　　“你跟曉燕的事兒，我跟你爹都沒意見，關鍵是你得拿出點真本事來，别讓人家說咱們曉燕嫁了個光會說大話的！”

　　這話說得和氣，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明明白白：李秋生要想娶陳曉燕，光靠嘴上說說可不行，得拿出點真金白銀的成績來。

　　李秋生聽着，擡頭看向陳母，聲音雖還有點抖，卻多了幾分堅定。

　　“陳嬸兒，您放心，我……我不是光說說。我會幹出點名堂來的，不讓曉燕跟着我吃苦！”

　　陳曉燕聞言，心頭一暖，忍不住又握緊了李秋生的手。

　　這親昵的小動作落在旁人眼裡，氣氛頓時暧昧了幾分。

　　陳廠長咳嗽一聲，掩飾住眼底的笑意，擺擺手道。

　　“行了行了，你們小兩口别在這兒膩歪了，趕緊說正事兒！”

　　“秋生，你那皮具廠的打算，具體是怎麼想的？總得有個章程吧？”

　　李秋生被這一問，又有些慌了神，求助似的看向李東生。

　　李東生卻隻是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像是完全沒打算替他解圍。

　　大伯母見狀，逮着機會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

　　“喲，秋生這是還沒想好呢？也對，嘴上說說誰不會？真要幹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東生，你這當哥的也别光顧着自己廠子紅火，好歹幫襯幫襯你弟弟，别讓他光說不練，丢了你們李家的臉！”

　　這話尖酸刻薄，直戳李秋生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