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意！哥你說咋幹咱就咋幹！”

　　他說完咧嘴一笑。

　　“這會兒廠裡上工的人來了，看見咱仨老闆蹲這兒，估計又得在背後嚼舌根了。”

　　果不其然，遠處幾個工人扛着工具走過來，瞧見仨老闆跟地痞似的蹲牆根下，領頭那人無奈地嘀咕了句。

　　“好家夥，這廠子還開不開了？三個人咋跟村裡混混沒啥兩樣呢？”

　　仨人聽了，對視一眼，噗嗤笑出聲，這才拍拍屁股站起來，晃晃悠悠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那張破木桌子上堆滿了賬本和紙頭，李東生随手翻開最近的訂單簿子，瞅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全是些零碎小單子，毛利薄得跟紙似的，撐死也就夠廠子喘口氣，想再往上爬兩步，那是門兒都沒有。

　　他把簿子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盯着屋頂那塊被雨水洇黃的木闆，心裡盤算着聯合社的事兒。

　　沒過一會兒，李秋生推門進來，臉上挂着點興奮勁兒。

　　“哥，陸老闆來了，還帶了個不認識的老闆！”

　　李東生一聽，挑了挑眉，“陸老闆？他來幹啥？讓人進來吧。”

　　他坐直了身子，順手把桌上的煙灰缸往旁邊挪了挪。

　　門一開，陸老闆那張圓乎乎的臉就探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個男人。

　　那男人穿着件灰撲撲的長褂子，個頭不高，可那雙眼睛卻跟鷹似的。

　　陸老闆進門後，姿态放得低得不行，點頭哈腰地給李東生打招呼。

　　“東生兄弟，忙着呢？我這不請自來，你可别嫌我煩啊。”

　　李東生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陸老闆你這是啥話？”

　　他瞅了眼那男人，試探着問，“這位是？”

　　陸老闆忙不疊地拉過那男人，介紹道，“這位是吳老闆，吳大發！”

　　他壓低聲音，湊到李東生耳邊，“吳太太的老公，城裡那首富！”

　　“吳大發？”

　　李東生嘴裡念叨着這名字，腦子裡像被敲了一記悶棍，猛地想起來。

　　這不就是前幾天那個拍賣會上陸老闆提過的那個人，結果現在人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站在他面前了。

　　他眯起眼，打量着吳大發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心裡犯起了嘀咕。

　　這家夥來幹啥？陸老闆打的什麼主意？

　　面上卻不動聲色，笑着招呼。

　　“吳老闆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坐，喝口茶。”

　　吳大發倒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接過李秋生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

　　“李老闆的名頭，我早有耳聞。”

　　李東生聽這話，嘴角抽了抽，他幹笑兩聲。

　　“吳老闆過獎了，小打小鬧，哪入得了您的眼。”

　　“别謙虛。”

　　吳大發放下茶盞，眼神裡多了點玩味。

　　“我今兒來，就是想跟你下個訂單不知道你能不能接。”

　　李東生一聽“訂單”倆字，耳朵立馬豎了起來，面上卻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着桌面。

　　“哦？吳老闆這麼看得起我，不知道有啥訂單能瞧得上咱這小廠子？”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像是在試探，又像是真不咋上心。

　　吳大發眯着眼，嘴角微微一扯。

　　“也沒啥大事兒，就是想訂個二百張虎皮，想來想去還是你這兒合适，畢竟你這個科學打虎的明天實在紅火。”

　　他說到這裡，故意留出空兒讓人回味，慢悠悠地補了句。

　　“李老闆要是能接，咱們再繼續往下談。”

　　“二百張虎皮？”

　　李東生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沒漏出半點波瀾。

　　他瞥了眼陸老闆，見那家夥正低頭摳手指頭，顯然有點心虛。

　　李東生收回視線，擡頭看向吳大發，語氣帶了點懶散。

　　“吳老闆，您這胃口可不小啊，我估計是接不了了。”

　　吳大發哈哈一笑，擺擺手。

　　“李老闆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聽陸老闆說了，你手底下有能人。”

　　“上回不就弄得漂漂亮亮的？二百張虎皮對你來說，不就是小菜一碟？”

　　這話聽着像是誇，可李東生心裡門兒清，這是把他事情打聽完了啊。

　　他低頭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煙霧從鼻子裡噴出來，遮住了他那雙眯起的眼。

　　李東生腦子裡飛快盤算着：最近手上加上楊光那邊的存貨，撐死也就三十來張虎皮，離二百張差得十萬八千裡。

　　去山裡打虎？

　　别開玩笑了，先不說行不行，就是在遇到上次那種百虎圍剿，那真是緩兩年都緩不過來了。

　　可這單子要是推了，确實有點愧對陸老闆給他帶來的機緣。

　　陸老闆這時候似乎也發現了他的糾結，嘿嘿笑着插了句嘴。

　　“東生啊，吳老闆這單子可不是小數目，你想想，他夫人一張虎皮都能賣五千塊，這二百張下來……”

　　他故意沒說完，沖李東生擠了擠眼，那意思很明顯了，這麼大一筆生意不多見啊。

　　李東生被他這眼神膈應得不行，皺着眉瞪了他一眼。

　　“陸老闆，你這是怕我腦子不夠用，非得幫我算賬？”

　　他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真被那“五千塊”戳了一下——這年頭，誰跟錢過不去啊？

　　可這活兒要是接了，虎皮從哪兒弄？

　　吳大發見他倆你來我往，樂得看戲，也不急着催，就那麼靠在椅子上。

　　陸老闆見李東生半天沒吭聲，急了，站起來拍了拍桌子。

　　“吳老闆，您稍等，我跟東生出去說兩句。”

　　說完也不管李東生願不願意，拉着他就往外走。

　　李東生被拽得一個踉跄，回頭看了眼吳大發，見那家夥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心裡更煩了。

　　他甩開陸老闆的手，沒好氣地說。

　　“秋生！你進來招呼一下吳老闆，别讓人幹坐着！”

　　說完才跟着陸老闆出了門。

　　門一關，陸老闆那張胖臉立馬垮下來，着急的說。

　　“東生，你這是幹啥？想推了這單子？”

　　他聲音壓得低，語氣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味兒。

　　李東生靠在牆上，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對啊，我沒貨，怎麼答應啊？拿嘴吹啊？”

　　陸老闆一聽這話，差點沒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