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屋裡那些真有野味的，通通拿出來！誰藏了東西，誰就得當着村民的面剖腹明心交代問題！”

　　一聽這話，金花眼神慌張地連連朝他使眼色。

　　李秋生站在屋裡也聽得清楚，登時腳底一軟，差點沒背過氣去，嘀咕一聲。

　　“大哥，這下妥妥栽了啊！”

　　李東生眉頭緊皺，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看了金花一眼，低聲安撫道：“别怕，交給我。”

　　他快步走到院子裡，攔在領頭人面前，耳邊是革委會成員逼近時踩在凍硬土上的沉重腳步聲。

　　他硬着頭皮道：“同志，您可别聽村口些人閑得發慌在那亂嚼舌根。”

　　他說着一邊嘿嘿幹笑，掌心卻微微濕了。

　　為首那人冷眼打量他幾秒，目光敏銳地掠過李東生身後院牆上的柴堆。

　　幾個人已經快繞過了院子準備直接進屋，金花一急，難得開了口，站在屋子的門檻上高聲喊了一句。

　　“不就幾棵蘿蔔嗎，要不我端出來讓您們瞅瞅！”

　　領頭人的眉頭緊了一緊，神情中透着狐疑。

　　“幾棵蘿蔔？什麼意思？”

　　李東生嘴角一抽，他急忙道。

　　“是啊，家裡就幾棵蘿蔔雕了的，糊弄客人拍拍喜氣，可沒您們說的那麼邪乎！！”

　　說着，他回頭朝金花使了個眼色，金花立時跑進屋裡拿出一盤蘿蔔雕的“山雞”“野兔”，雙手交到了領頭人面前。

　　那人掂着盤子，半信半疑地仔細端詳起來。

　　幾名紅袖章的成員也圍了上來，紛紛盯着桌上的“野味”仔細瞧，神色裡帶着種奇怪的驚訝。

　　李東生心裡奇怪，但還是置若罔聞地笑道。

　　“看吧，各位同志，這就是我家今天桌上的‘資本主義尾巴’，一口下去還不都是蘿蔔的味兒！”

　　領頭人拎起筷子，戳了戳盤子裡栩栩如生的蘿蔔“山雞”，試探性地夾了一塊，靠近鼻端細聞，猶豫了一瞬後果斷咬了一口。

　　他嘴裡瞬間泛起涼絲絲的蘿蔔味，包裹着鍋氣和淡淡香味，嘀咕道。

　　“還真是蘿蔔……也是個人才！”

　　李東生松了一口氣，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得意。

　　“哪裡哪裡，咱就是老實本分，哪敢搞那些歪門邪道！”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瞄了眼金花，見她站在門檻邊，緊張得指節發白。

　　他朝她微微一笑，示意沒事了。

　　可院子裡那群紅袖章的成員顯然還沒打算就這麼撤退。

　　他們三三兩兩地分散開來，有的在柴堆旁踢踢踏踏，有的甚至繞到屋後，像是想找出點什麼真憑實據。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口，屋裡突然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笑聲，像是有人憋了半天終于破了功。

　　衆人一愣，齊刷刷地朝屋裡看去，隻見張經理捂着嘴，肩膀一聳一聳地抖着，像是被什麼逗得不行。

　　他搖搖頭，臉上笑意未消，慢悠悠地拎起公文包，朝門口走去。

　　“哎，張經理，您這是……”

　　李秋生一見這架勢，立馬慌了神，撓着頭快步跟了上去，嘴裡絮絮叨叨地解釋。

　　“您别誤會啊，咱這真沒啥見不得人的，就是招待不周，鬧了個笑話！您可千萬别往心裡去！”

　　他一邊說，一邊偷瞄張經理的神色，生怕這位一個不高興，直接拍屁股走人。

　　張經理擺擺手，嘴角還挂着笑。

　　“沒事沒事，小李你這弟弟，腦子轉得夠快，挺有意思。”

　　他說完，瞥了眼院子裡那些革委會的成員，壓低聲音提醒道。

　　“不過這幫人，可不是好打發的，回頭你得小心點，别讓人抓了把柄。”

　　李東生聽了這話，忙不疊地點頭：“抱歉了。”

　　他朝李秋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過來送客。

　　就在這時，村長得到消息氣喘籲籲地從院子外頭跑了進來。

　　他一見院子裡這陣仗，立馬明白了七八分，忙不疊地迎向領頭人，拱着手道。

　　“哎喲，幾位同志，真是辛苦了！這麼冷的天還出來檢查工作，真是為咱們村操碎了心！”

　　他邊說邊朝李東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别插話。

　　領頭人瞥了村長一眼，語氣依舊冷硬。

　　“劉村長，你來得正好。李東生家裡的事，你知道嗎？”

　　村長連連擺手：“什麼事啊！東生這小子我熟得很，清清白白的老實人！”

　　他說到這裡又壓低聲音，帶着點神秘的口吻道。

　　“再說了，東生這人做事靠譜，鎮長都看好呢！”

　　這話一出，院子裡幾個革委會成員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裡多了幾分猶豫。

　　領頭人皺了皺眉，目光在村長和李東生之間來回掃了幾圈，終于冷哼一聲，朝手下揮了揮手。

　　“撤！今天就到這兒。”

　　王大壯走在最後，臨出門前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朝李東生豎了個大拇指。

　　李東生目送那群紅袖章浩浩蕩蕩地離開。

　　院子裡終于安靜下來，隻剩村長擦着額頭的汗，嘀咕着。

　　“這幫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張經理站在門口，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幕。

　　李東生知道事情還沒解決呢，滿臉愧疚，忙不疊地鞠了一躬。

　　“張經理，真是對不住！今天這事兒鬧得，招待不周，您可别往心裡去。要是這合作黃了，我……我也能理解。”

　　他低着頭，聲音裡透着幾分真誠的懊惱。

　　金花站在一旁，咬着唇沒吭聲，但眼神裡滿是擔憂。

　　她悄悄扯了扯李東生的袖子，像是在提醒他别說太多喪氣話。

　　李秋生則是一臉緊張，站在張經理身後，恨不得直接跪下來求他高擡貴手。

　　張經理卻哈哈一笑，擺擺手：“黃了？哪有那麼嚴重！”

　　他說着上下打量了李東生一眼，眼神裡多了幾分欣賞。

　　“說實話，今天這頓飯，吃得挺有意思。你這腦子活泛，做事也敞亮，我看你這人，成得了事。”

　　李東生一聽這話，像是沒反應過來：“張經理，您……您這是說……”

　　張經理點點頭，慢悠悠地從公文包裡抽出一份文件，晃了晃。

　　“合同的事兒，我看可以談。你們這邊的貨，我回去再跟上頭商量商量，八成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