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地看著那個已經睡著的女人。

　　哪怕他從未見過她的照片，卻不會認錯自己的母親。

　　「進去嗎？」

　　黎曦低聲詢問。

　　曲雲飛搖搖頭，拉著許辛苑到了不遠處去。

　　「她似乎很艱難才睡著，我還是先不去打擾她了。等她休息好，我們再過去。」曲雲飛在單位裡，是個八面玲瓏的人。

　　如今卻變得膽怯。

　　「她的身體不太好。」曲雲飛其實很激動。

　　他不敢上前去相認，他害怕，害怕自己的出現會對造成傷害。

　　黎曦拿出一個舒服的沙發擺在路邊，拉著曲雲飛坐下：「你現在應該高興才是，你找到了媽媽。至於身體的問題，慢慢來。咱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會好的。」

　　「嗯。」

　　曲雲飛情緒好了些。

　　他擡著頭，就這麼癡癡地看著沉睡的女人，不敢也不捨得移開視線。

　　原來這就是媽媽嗎？

　　他的媽媽原來長這樣啊！

　　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半個小時，女人就睜開了眼睛。

　　「醒了？」

　　傅明先輕聲問。

　　女人微微點頭：「太陽曬著很舒服。」

　　「喝點水，潤潤喉嚨。咱們出去走走，稍微活動一下。」傅明先說著站起身，朝著曲明真伸出手。

　　曲明真笑了笑，握住男人的手，兩人並肩往外走。

　　「你真的不後悔嗎？」曲明真扭頭問傅明先。

　　傅明先疑惑地問：「後悔什麼？」

　　「我們結婚這麼多年，卻沒有孩子。你不後悔嗎？很多人都有孩子，很多人都想有自己的孩子的。你真的沒想過嗎？」

　　曲明真不相信。

　　之前每次她想問的時候時候，他都會岔開話題。

　　傅明先聽的心驚膽戰：「不後悔。」

　　「你還不算老，而且還是個男人。現在後悔也可以的。你可以去找一個願意和你共度餘生的人，生兩個孩子。」曲明真很捨不得他。

　　正因為捨不得，才不想耽誤他。

　　「阿真，以後你不要再做這些了。我說過，就算沒有孩子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們年輕的時候，差點錯過彼此。重逢後，你的身體每況愈下。我現在最後悔的是，不該讓你單獨行動。這樣你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不會在醫院裡躺了三年才出院。」

　　曲明真轉身握住他的手：「好了，別激動。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們之間，應該珍惜眼前的一切。」

　　「是，沒錯。珍惜眼前的一切。」

　　傅明先和她牽著手，並肩往前走。

　　黎曦和曲雲飛就跟在身後，並未驚動兩人。就這麼走了一路，又走回來。她看向曲雲飛，曲雲飛抿著唇，做出決定。

　　黎曦才鬆開他的手，解除了降低存在感的能力。

　　曲雲飛和黎曦從另一個路口走過來，很自然的和曲明真他們相遇。

　　他忽然停下來，禮貌地說：「請問，你們認識照片上的人嗎？或者說，有看過和照片上的人長得很像的人嗎？」

　　傅明先湊過去看了眼照片，當他看到上面那個年輕的女孩兒瞬間愣住。

　　「怎麼了？」

　　曲明真還衝著他笑了笑。

　　傅明先想說沒什麼，曲明真已經轉過頭去照片了。

　　忽然，她臉上的笑容消失，目光死死的鎖定著照片上的人。一張臉一張臉的認真的看過去，照片上的每一張臉都是那麼熟悉。

　　隔著照片她彷彿也能感受到這就是她的家人。

　　「你認識他們？」

　　曲明真激動的問曲雲飛。

　　曲雲飛點點頭：「這個人是我的姥姥，這個人是我的小姨。還有這個……」

　　他把照片上的人一一介紹了一遍。

　　「我是來找我媽媽的。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姥姥說我媽媽是個很偉大的人，她非常非常厲害。沒有親自把我撫養長大，是因為身上有著更重要的責任。這些年我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卻始終都沒有消息。」

　　「我來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直在尋找。每到一個地方，隻要碰到陌生人，都會把這張照片拿給他們看。」

　　「或許有人見過照片，或許有人見過和照片上的人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

　　曲雲飛故作輕鬆的笑著：「說不定老天眷顧我，讓我一下就找到了媽媽。」

　　曲明真的手指一直在顫抖。

　　傅明先緊緊握住她的手，雖然一直在聽曲雲飛的話，可那雙眼睛從未離開過曲明真。

　　他也震驚震驚曲明真有那麼大一個兒子。

　　他不糾結這個。

　　不管曲明真過去如何，他們相濡以沫過三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不會因為曲明真和別人有過孩子就惱怒。

　　相反，他還會把這個孩子當成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

　　曲明真一滴眼淚掉在照片上，她驚慌失措的用袖子擦著照片。

　　「他們是哪裡人？你的媽媽叫什麼名字？」

　　曲明真聲音顫抖，眼神卻從照片上移開，落在曲雲飛的身上。

　　曲雲飛說：「我們是京市人，我媽媽叫曲明真。」

　　聽到這個名字，傅明先就知道一切塵埃落定了。

　　她叫明真。

　　隻不過她不姓明，而姓曲。

　　曲明真，這個名字真好聽。

　　傅明先又擔憂的低下頭，發現曲明真的狀態比想象中要好的多。

　　他扶著曲明真，客氣的對曲雲飛說：「你們兩個要不要先到屋裡喝杯水？」

　　曲雲飛求之不得。

　　於是一行人就回了小院。

　　傅明先去倒水，黎曦就和曲明真在客廳。她看了一眼曲雲飛，曲雲飛就起身跟了上去。

　　「傅先生，我來幫你。」

　　傅明先笑著說：「不用，你是客人，這些事情我來就可以。你快進去坐著吧。」

　　曲雲飛沒走依舊留下來幫忙。

　　「您太太的身體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冒昧的問一句，是什麼問題？」

　　曲雲飛早就想問了。

　　傅明先苦笑了下說：「我愛人出過一場事故，事故留下的病根。身體就始終這樣，不太好。」

　　「那可要好好的養著。」

　　曲雲飛心裡有數了。

　　傅明先微笑：「是的，我捨不得讓她幹一點活。」

　　「看得出來，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很好。」曲雲飛很感謝這位傅先生。

　　他曾經以為母親犧牲了，萬萬沒想到母親隻是失憶了，身體雖然不太好，可她後半輩子沒吃過什麼苦，也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這樣就很好。

　　就在曲雲飛放鬆警惕的時候，傅明先突然開口：「你是知道她是誰了才找過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