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春扶著程渺渺上了樓，「你現在住哪個房間？」

　　程渺渺沉默了一下，不太確定地指著其中一間說：「應該是這間吧？」

　　如果在過去的三年裡，程家人沒有把這房間收拾出來用作其他用途，那就是她的房間。

　　李知春扶著她走了過去，推開門一看，嘖了一聲，「看來你在程家確實是身份尷尬啊，就住這麼個小房間，比我的衣帽間還小。」

　　程渺渺掃了一眼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

　　其實她一直住的房間並不是這間，這間房是程茜舞回來之後她主動將從小到大住的大房間讓了出來之後才住的新房間。

　　當時她覺得自己佔了程茜舞的身份，心裡覺得愧疚自責。所以主動讓出了那個大卧室，搬到了這個客房。

　　確實比不得之前那個大卧室，可跟她現在住的地方比，那就是天堂一樣了。

　　「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乾淨明亮才是最重要的。」

　　李知春很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程渺渺不想多說什麼，隻想趕緊去浴室收拾一下自己，李知春攔住了她。

　　「需要幫忙嗎？」李知春問。

　　「謝謝，不用了。」

　　程渺渺進了衛生間就反鎖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脫掉臟污的禮服，光裸的後背暴露在了鏡子裡，隻見白凈的後背赫然是數道猙獰的傷疤，其中一道更是直接從左上肩到右臀上，橫跨過整個後背！

　　也就是今晚她穿的禮服剛好是露出右肩的，要不然根本遮擋不住這傷疤。

　　她轉過身，胸前和腹部也有幾道舊傷疤。

　　而今晚新添的細小傷口有的隻是紅了起來，有的卻劃破了皮膚，滲出了鮮血。小的，這會兒血已經止住了，隻殘留下半乾涸的血污。

　　嚴重一些的，還在不停地往下淌著鮮血，被她用水一衝，頓時就化作血水從身上流到地闆上，又順著水流流進了浴室的地漏裡。

　　沖洗的時候程渺渺才發現有些碎玻璃還紮在自己身上，一開始她沒注意，直接上手一摸，反倒是把手也給劃傷了。

　　她看著一眨眼就弄出了幾道傷口的掌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沖洗乾淨之後她才想起來自己把髒了的禮服換了下來，那換穿的乾淨的衣服呢？

　　她不覺得程家其他人在這個時候還會想起她。

　　程渺渺站在沐浴區有些無措了起來。

　　直到敲門聲響起才驚醒了她。

　　「程渺渺，開門，我給你拿了換洗的衣服，你先穿著吧！」

　　程渺渺找了一下，連塊毛巾都沒有，更別說浴袍了。

　　她隻得濕漉漉著身體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伸出一隻手將衣服接了過來，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能再幫我要條浴巾嗎？」

　　有門擋著，她也沒看到李知春是什麼表情，她都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可李知春卻嗯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程渺渺鬆了口氣，對李知春很是感激。

　　她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是李知春對她伸出了援手，畢竟以前倆人的關係真說不上好，一見面就要吵，小時候更是直接動手打的。

　　還是長大後知道要臉了，這才將動手改成了動口。

　　李知春給程渺渺拿來的是一套寬鬆的便服，倒是方便處理身上的傷口。

　　她在衛生間裡收拾好了才走了出去。

　　李知春撇了撇嘴說：「你等等吧，醫生在程茜舞那呢。」

　　程渺渺對此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沒事，都是小傷口，我自己處理就行。」

　　說處理，程渺渺其實就是想著直接用紙巾先把血止了，等晚點再擦點葯就好。其實隻要把血止住就不怕了，隻要血止住了，傷口就會慢慢癒合，不上藥也沒什麼關係。

　　不過她還是上班，上藥會癒合得更快，不然耽誤了她的工作就不好了。

　　李知春看著程渺渺將紙巾盒拿了過來，坐下就扯著紙巾往還在滲血的傷口就摁，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識地就伸手攔住了她。

　　「怎麼了？」程渺渺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你……」李知春眼神有些怪異地看著她，「你就打算這樣處理你的傷口？」

　　程渺渺點了點頭，「對啊，用紙巾壓一會兒血應該就能止住了。」

　　李知春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程渺渺有些莫名其妙，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管她了，埋頭自己處理了起來。

　　李知春看著眼前這個安靜，忍耐，沉默處理傷口的人，腦海裡浮現的卻是當年和自己打鬧，囂張跋扈的程渺渺。

　　當年的程渺渺是何等的肆意！

　　程家在本地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了，她作為程家千金，父母嬌寵，兄弟維護，從來隻有她讓人受委屈的，哪有她受委屈的份？

　　一丁點不順她的意，她就能鬧起來，哭著嚷著，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隱忍，退讓。

　　別說是受傷流血了，哪怕隻是讓她不舒服，都能鬧得跟天大的事一樣。

　　她當年就是看不慣她這麼嬌生慣養的才處處和她作對，覺得她就是矯情！

　　可現在……李知春盯著程渺渺，看到她神色平靜，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垂著眼眸，她看不清楚她眼神到底是什麼樣的。

　　可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紙巾壓在傷口上沒有任何感覺。

　　李知春恍惚了一下。

　　她記憶中那個嬌嬌滴滴的程渺渺去哪了？

　　坐個牢真的能讓一個人發生如此大的改變嗎？

　　程渺渺專心處理著傷口，紙巾不太禁用，不大一會兒桌子上就堆了一團沾了血的紙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是勉強止住血了，程渺渺剛把那些染了血的紙巾收拾好，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程母走了進來，看到顯然是收拾過了的程渺渺，面上閃過了一絲愧疚，但還是趕緊說道：「渺渺，趕緊讓醫生看看吧！」

　　程渺渺搖了搖頭，很是客氣：「不用了，我已經處理過了，不必再麻煩醫生。」

　　李知春覺得她那樣的處理可不叫處理，立馬拆台道：「不是的，她就是用紙巾止血了而已，並沒有做過任何專業的處理！醫生，你還是快點給她看看吧，有些傷口她剛剛才止住血！」

　　說完她頓了頓，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的，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我都想著要不要送她去醫院了，不然我都擔心她的血要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