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妙妙默默地退後兩步，轉身，一個人悄悄地走出了熱鬧的屋子，蹲在了門檻上，用小手托着下巴，看着院子裡空蕩蕩的地面發呆。

　　屋裡的讨論聲還在繼續，李東生不經意間一瞥，發現女兒不見了。

　　他心裡一動，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女兒孤零零地蹲在門檻邊，小小的背影看着有點可憐。

　　李東生放輕腳步走過去，也在門檻上坐下，挨着女兒，柔聲問道。

　　“妙妙，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不喜歡弟弟嗎？”

　　妙妙低着頭，小肩膀微微聳動，悶悶地說。

　　“沒有不喜歡，隻是你們都不理我了，有了弟弟，就不要妙妙了，我就有點不舒服……”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敏感又直接，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被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弟弟給搶走了。

　　爹抱着弟弟，娘躺在炕上看着弟弟，連曉燕嬸嬸和秋生叔叔，還有一直喜歡她的婆婆，都在圍着弟弟轉，都在說弟弟的名字。

　　可誰也沒問問她，妙妙，你喜不喜歡弟弟呀？

　　妙妙，你想給弟弟起個什麼名字呀？

　　李東生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他想起了上輩子在網上看過的段子和讨論，家裡添了二胎，老大鬧别扭，覺得失寵，這簡直是再常見不過的戲碼了。

　　沒想到自家也逃不過這種患得患失的小心思。

　　他伸出手，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頭發，語氣溫和卻帶着笃定。

　　“傻丫頭，胡說什麼呢？爹娘怎麼會不要你？你是爹娘的第一個寶貝疙瘩，誰也搶不走。”

　　他說完看着女兒依舊撅着的小嘴，笑了笑，故意逗她。

　　“再說了，弟弟這麼小，啥也不會，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有啥好玩的？”

　　“哪有咱們妙妙能幹，跟他玩還不如跟妙妙玩呢。”

　　妙妙擡起頭，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東生，将信将疑：“真的？你們還喜歡我？”

　　“那當然！”

　　李東生斬釘截鐵，然後一把将女兒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面對着屋門的方向。

　　“爹跟你打個賭，咱們現在進去，你信不信，屋裡頭的大人，第一個關心的肯定是你？”

　　“我不信……”

　　妙妙小聲嘟囔着，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他們都在看弟弟……”

　　“不信就試試。”

　　李東生抱着女兒站起身，“走，咱們進去瞧瞧！”

　　李東生抱着妙妙，推開虛掩的屋門，重新走了進去。

　　屋裡關于名字的讨論聲戛然而止。

　　果然，幾乎是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落在了門口的父女倆身上，尤其是被李東生抱在懷裡，眼圈還有些發紅的妙妙。

　　“哎呀，妙妙這是咋了？”

　　還是陳曉燕眼尖心細，第一個開口問道，語氣裡滿是關切。

　　“這孩子。”

　　金花躺在炕上，掙紮着想坐起來一點，看向女兒的眼神裡充滿了歉疚。

　　她剛剛光顧着看剛出生的兒子，确實有些忽略了大女兒的情緒，要不是李東生出去他們還沒發現呢。

　　金花連忙朝着妙妙招手，聲音因為生産還有些虛弱，卻異常溫柔。

　　“妙妙，快到娘這兒來。”

　　等妙妙被李東生放到炕邊，金花拉住女兒的小手，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

　　“妙妙，娘跟你說個事兒。剛才我們商量了，你弟弟叫啥名字，我們都聽你的，讓你來定！”

　　“什麼？”

　　妙妙猛地擡起頭，小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讓她給弟弟起名字？

　　這麼重要的事情？

　　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看向旁邊的爹，看向炕那頭的陳老太太，看向站着的秋生叔叔和曉燕嬸嬸。

　　隻見李東生含笑看着她，目光裡滿是鼓勵。

　　陳老太太也笑眯眯地開口，

　　“是啊，妙妙，你弟弟的名字，就交給你這個當姐姐的來起，好不好？”

　　李秋生和陳曉燕也連連點頭，臉上都帶着贊同的笑意。

　　“對對對，妙妙起的名字肯定好聽！”

　　“咱們妙妙都上學了，認識字，肯定能起個好名字！”

　　一股巨大的驚喜和暖流瞬間沖散了妙妙心頭所有的委屈。

　　原來大家沒有忘記她，沒有不關心她！

　　爹說的是真的！

　　他們讓她來給弟弟起名字！

　　小丫頭之前的那些小别扭、小難過，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挺直了小小的腰闆，臉上露出了被委以重任的認真表情。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襁褓裡那個安靜睡着的小家夥。

　　這一次，不再是帶着好奇，而是充滿了姐姐對弟弟的責任感。

　　小家夥睡得很沉，似乎感受到了妙妙的靠近，也不自覺翹起唇角。

　　叫什麼名字好呢？

　　妙妙歪着小腦袋，認真地思索起來。

　　衛國？

　　向陽？

　　家寶？

　　好像都挺好聽，但是。

　　她忽然想起了前幾天，在學校裡，老師教他們認的一篇課文，課文裡好像有……

　　對了！

　　妙妙眼睛一亮，脆生生地開口：“我知道叫什麼了！”

　　她清了清嗓子，學着老師上課的樣子，一字一頓地說。

　　“就叫……李、石、頭！”

　　石頭？

　　屋裡的大人們都愣了一下。

　　這名字……

　　似乎跟剛才讨論的那些“衛國”“向陽”比起來，樸素了不是一點半點。

　　“石頭？”

　　金花有些遲疑地重複了一遍。

　　妙妙說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偷偷擡眼，小心翼翼地觑着李東生的臉色。

　　爹會不會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

　　太土了？

　　哪知道，李東生聽完，臉上露出了贊許的笑容，大手一揮，幹脆利落地拍闆：“石頭！好！就叫石頭！”

　　他看向炕上的金花和屋裡的其他人，朗聲道。

　　“妙妙起的名字，我看挺好！石頭，寓意也好，結實，硬朗！”

　　“像塊石頭一樣敦敦實實的，好養活！就這麼定了，咱家老二，大名就叫李石頭！”

　　她這話說完，屋子裡卻詭異地安靜了一瞬。

　　李秋生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眼神卻瞟向了炕上的金花，希望他能阻止。

　　陳曉燕也是抿着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看了看一臉認真的李妙妙，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和金花交換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