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好了你别說話，你好好休息，孩子秋生看着呢。”

　　李東生俯下身，用指腹輕輕擦去她額角的汗珠。

　　跟着出來的孫大夫拍了拍李東生的肩膀，低聲道。

　　“放心吧，麻藥勁兒還沒完全過，讓她好好睡一覺。送到病房去，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

　　護士們将金花推進了一間多人病房，安頓好。

　　李東生這才想起一直守在旁邊的陸老闆，他轉過身，深深鞠了一躬。

　　“陸老闆，這次真是太謝謝您了！”

　　陸老闆連忙扶住他：“哎，東生兄弟，咱倆啥關系啊，說這話就見外了！”

　　“人沒事就好，人沒事比啥都強！我也就是搭把手的事兒。”

　　他看了看病床上的金花，又看了看李秋生懷裡睡得正香的小嬰兒。

　　“行了，看樣子是母子平安，我這心也放下了。”

　　“我那邊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有啥需要幫忙的，随時讓人捎信給我！”

　　“陸老闆，您慢走，這份情我記下了！”

　　李東生再次鄭重道謝。

　　送走了陸老闆，病房裡暫時安靜下來。

　　李秋生抱着小侄子，稀罕得不行，一會兒看看小臉，一會兒摸摸小手，嘴裡啧啧稱奇。

　　“哥，你看這小子，多壯實！剛生出來就這麼有勁兒，哭聲震天響！”

　　李東生嗯了一聲，心思全在金花身上。

　　他搬了張凳子守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醫院的條件有限，病房裡還住着另外兩位産婦和家屬。

　　接下來的幾天，李東生幾乎寸步不離。

　　金花剖腹産後元氣大傷，傷口疼，動彈不得。

　　吃喝拉撒全在床上。

　　頭兩天，李東生端屎端尿，給金花擦洗身子，毫不含糊。

　　金花自己臉皮薄，尤其是在有外人在的病房裡，每次都臊得滿臉通紅。

　　“東生，要不，要不讓護士來……”

　　金花小聲央求。

　　李東生正拿着溫熱的毛巾給她擦背，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卻沒停下，隻是低聲回了句。

　　“是不舒服？還是不好意思？我是你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給我生兒子遭了這麼大罪，我伺候你是應該的。别瞎想，快擦擦幹淨，不然該不舒服了。”

　　他的語氣平靜而自然，沒有絲毫的嫌棄或者不耐煩。

　　金花看着他專注認真的側臉，心裡又羞又暖，眼眶微微發熱，便不再吭聲，由着他去了。

　　除了照顧金花，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家夥。

　　換尿布、喂水、半夜起來哄睡，李東生做得井井有條。

　　李秋生想搭把手，很多時候都被李東生打發去買飯或者跑腿了，核心的照顧工作，他都親力親為。

　　他這份細緻和耐心，不僅讓金花安心，也讓同病房的家屬和來往的醫生護士看在眼裡。

　　“哎，你看人家那男人，對自己媳婦是真好啊！”

　　“可不是嘛，端屎端尿，擦身喂飯，一點不嫌棄，比女人還細心呢！”

　　“這年頭，這樣的男人可真難找！他媳婦有福氣！”

　　“我聽護士說了，送來那天可吓人了，難産，大出血，這男的在手術室外頭守了一夜，眼都熬紅了。”

　　“孩子出來看都沒看幾眼，就問大人怎麼樣了……”

　　這些小聲的議論和誇獎，斷斷續續傳到金花耳朵裡，讓她心裡也甜絲絲的。

　　住了幾天院，确認金花恢複良好，傷口沒有感染，孩子也一切正常，醫生終于同意他們出院了。

　　陳曉燕知道他們要回來了，早就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炕也燒得暖烘烘的。

　　車剛停穩，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身影就像離弦的箭一樣從屋裡沖了出來，直奔金花。

　　“娘！娘！你可回來啦！妙妙想死你了！”

　　正是幾天沒見着娘，想念得緊的李妙妙。

　　小丫頭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偷偷哭過。

　　眼看這“小炮彈”就要撞到金花身上，李東生眼疾手快，長臂一伸，穩穩地攔腰抱住了女兒。

　　“慢點慢點！娘身上還有傷呢！”

　　李東生把女兒抱起來，讓她不至于撲到金花。

　　“爹！你放開我！我要娘！”

　　妙妙不滿地在李東生懷裡掙紮。

　　緊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李東生另一隻胳膊小心翼翼護着的襁褓上，掙紮的動作停了下來，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爹，你抱着的是什麼？”

　　李東生笑了笑，抱着她蹲下身，讓她能平視襁褓裡的嬰兒。

　　“你看，這是娘給你生的小弟弟。”

　　妙妙湊近了，好奇地打量着那個閉着眼睛、小嘴巴還在砸吧的小家夥，小眉頭微微蹙起。

　　“弟弟？不是妹妹嗎？”

　　“是弟弟。”

　　李東生肯定地回答。

　　這麼說着一家人進了屋，金花被小心地扶到炕上躺好，蓋上被子。

　　陳曉燕端來了早就溫着的紅糖水。

　　李秋生也跟了進來，看着炕上的金花和襁褓裡的小侄子，喜氣洋洋。

　　“嫂子，你可算回來了！這幾天家裡沒你，妙妙天天念叨。”

　　陳曉燕笑着說。

　　“是啊嫂子，好好養着！”

　　李秋生也跟着附和。

　　說着說着，就不知是誰提議：“哎，孩子還沒起名字呢！這麼壯實的小子，得起個響亮的名字！”

　　這話頭一起，屋裡頓時熱鬧起來。

　　“叫李衛國怎麼樣？保家衛國！”

　　李秋生搶先說道。

　　“不行不行，太普通了。”

　　陳曉燕搖搖頭，“我看不如叫李向陽？向着太陽，多有朝氣！”

　　連剛躺下的金花也來了興緻，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紅暈。

　　“要不，叫李家寶？家裡的寶貝。”

　　“都挺好，都挺好。”

　　陳老太太也過來了，第一時間抱着孩子，臉上帶着笑意聽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大家熱火朝天地讨論着，各種寓意吉祥的名字被提出來，又被否決。

　　妙妙原本還好奇地圍觀弟弟，聽着大人們興高采烈地讨論着弟弟的名字。

　　卻沒人再像以前那樣圍着她轉，沒人問她想不想弟弟，也沒人再問她妙妙覺的呢，小小的失落感像藤蔓一樣悄悄爬上心頭。

　　她撅着小嘴，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發現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小不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