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生兄弟，弟妹情況怎麼樣？”

　　陸老闆的語氣急促，顯然也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陸老闆！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李東生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緊緊抓住陸老闆的手臂。

　　“孫大夫說胎位不正，得趕緊送醫院剖腹産！公社的拖拉機壞了！實在沒辦法了，隻能麻煩您了。”

　　“别說了！救人要緊！”

　　陸老闆都沒心思聽他多了，别說今天是金花，換誰他都會來的。

　　随即當機立斷，“趕緊把人擡上車！去省醫院！那裡的條件最好！”

　　“哎！好！”

　　這時候，陳老太太也從裡屋出來了，老人家雖然擔心，但還算鎮定，對旁邊的曉燕道。

　　“曉燕你就别去了，在家陪着我們兩個，位置也不夠了，咱們替你哥嫂子看好家裡。”

　　“欸，好，讓他們放心去吧，家裡有我！”

　　陳曉燕用力點頭，眼圈也有些發紅，這時候也很懂事的沒有争着去看，畢竟孫大夫可比她有用多了。

　　事不宜遲，李東生和李秋生小心翼翼地将金花抱起來，用厚實的被子裹好，盡量不讓她淋到雨。

　　孫大夫背上藥箱，也準備跟着上車，路上萬一有變故，她還能應急處理。

　　幾人合力将金花安置在汽車的後座上，李東生坐在金花旁邊，緊緊握着她的手。

　　李秋生則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坐穩了！”

　　陸老闆喊了一聲，迅速發動汽車，挂擋，掉頭。

　　吉普車碾過泥濘的院子，沖破雨簾，朝着省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廂裡颠簸得厲害。

　　李東生一手攬着金花，一手緊緊抓住車門扶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妻子蒼白痛苦的臉。

　　“金花，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到了醫院就好了……”

　　他一遍遍地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

　　金花疼得說不出話，隻能虛弱地點點頭，額頭上冷汗涔涔。

　　孫大夫時不時查看金花的情況。

　　車子在泥濘的土路上飛馳，濺起大片的泥水。

　　陸老闆車技娴熟，在這種惡劣的天氣和路況下，依然将車開得飛快，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比寶貴。

　　不知過了多久，車窗外的雨勢似乎小了一些，天邊也隐隐泛起了魚肚白。

　　終于，颠簸的車子駛入了平坦的水泥路，遠處城市的燈火依稀可見。

　　“快到了！前面就是省醫院了！”

　　坐在副駕駛的李秋生激動地喊道。

　　吉普車一個急刹，穩穩地停在了省醫院急診室的門口。

　　車門剛一打開，孫大夫就第一個跳了下去，沖着聞聲而來的值班醫生和護士急促地喊道。

　　“快！我們這裡有産婦，臀位難産，宮口已開，情況危急，需要立刻剖腹産！”

　　醫院的反應極快，幾名護士推着平車沖了過來。

　　李東生和李秋生小心地将金花擡到平車上。

　　“家屬在外面等着！”

　　護士一邊飛快地推着車往手術室趕，一邊對跟上來的李東生說道。

　　于是走廊裡隻剩下李東生、李秋生和還有同樣一臉疲憊的陸老闆。

　　孫大夫則跟着進了手術室，向主刀醫生交代更詳細的情況。

　　“東生兄弟，别太擔心，省醫院的技術是最好的，弟妹一定會沒事的。”

　　陸老闆拍了拍李東生的肩膀，安慰道。

　　李東生點了點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睛死死盯着手術室緊閉的大門，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時間仿佛凝固了，走廊裡的燈光慘白而刺眼。

　　李東生就那麼站着，像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腦子裡一片空白，又似乎塞滿了各種可怕的念頭。

　　他不敢去想萬一……

　　李東生隻能一遍遍在心裡祈禱，祈禱金花平安，祈禱孩子平安。

　　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清晨的微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驅散了些許夜晚的陰霾慮。

　　“哇——！哇——！”

　　突然，一陣響亮而有力的嬰兒啼哭聲，穿透了手術室的門，清晰地傳到了走廊裡！

　　李東生的身體猛地一震，僵硬的脖子緩緩轉向手術室大門。

　　是孩子的哭聲！

　　生了！

　　緊接着，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護士抱着一個用襁褓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嬰兒走了出來，臉上帶着笑意。

　　“恭喜！是個大胖小子！七斤二兩呢！”

　　李秋生立刻圍了上去，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生了！生了！是個男孩！”

　　李秋生激動得大喊。

　　護士把孩子遞過來，李秋生手忙腳亂地想要接，李東生也沒阻攔。

　　他隻是飛快地瞥了一眼那皺巴巴、紅彤彤的小臉，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是男是女，就猛地交代。

　　“秋生，你看着孩子。”

　　說完李東生目光越過孩子，死死盯着護士，聲音顫抖地問道。

　　“護士同志！還有我我媳婦呢？金花她……她怎麼樣了？！”

　　對他來說，孩子固然重要，但金花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

　　護士被他這副緊張的樣子弄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安撫道。

　　“放心吧，大人也沒事，手術很順利，就是失血有點多，人有些虛弱，觀察一下很快就能出來了。”

　　聽到“大人沒事”這四個字，李東生緊繃了幾乎一夜的神經猛地一松。

　　他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旁邊的陸老闆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李東生喃喃自語，眼眶瞬間紅了，積攢了一夜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顧不上擦，隻是望着手術室的方向，現在他隻想立刻看到金花，親眼确認她安然無恙。

　　沒過多久，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雙目緊閉的金花被護士們推了出來，身上蓋着薄被，手臂上還挂着吊瓶。

　　李東生一個箭步沖上去，緊緊抓住推車邊緣，目光落在金花虛弱的臉上，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哽咽。

　　“金花？金花你怎麼樣？”

　　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金花疲憊地掀開眼皮，露出極其微弱的笑容，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