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輛警車“嗚嗚”地開了過來，刺耳的警笛聲總算讓亂糟糟的場面停了一瞬。

　　隻見兩個民警跳下車，其中一個大嗓門喊：“幹什麼呢？都給我散開！”

　　人群愣了愣，慢慢散開幾步，可眼神還是死死盯着地上的皮料和機器。

　　負責人趁機爬起來，鼻子裡淌着血，指着那漢子喊。

　　“警官，就是他！他打我，還搶東西！”

　　那漢子不服氣，梗着脖子回嘴。

　　“放屁！這廠子欠我錢，我拿點東西怎麼了？”

　　民警皺着眉，揮手讓人把倆人都帶到一邊問話。

　　過了一會兒，問完話，他們也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幾個民警臉色陰得能滴水。

　　他掃了眼負責人，又瞅了瞅那五大三粗的漢子，最後冷哼一聲。

　　“你們倆都給我消停點。”

　　說完民警一臉嚴肅，手指負責人：“廠子欠債是你們的事，賬本來該還！”

　　“三天不還錢，人家告你們，你們就得跟王建國一塊進去。”

　　負責人一聽這話臉唰地白了，嘴角直抽，想辯解幾句。

　　可瞧見民警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硬是把話吞回去了。

　　那漢子梗着脖子喊：“警官，不行啊！不能放過他們！他還不上錢，我可咋辦啊？”

　　“你那事兒法院管，别在這兒添亂！”民警不耐煩地擺手。

　　他沖另一個民警使個眼色，倆人上了警車，揚長而去。

　　負責人呆立原地，鼻子裡塞着塊破布堵血，盯着警車消失的方向。

　　他咬牙轉身沖進廠房，嘴裡罵罵咧咧：“三天？呸！賣血都湊不齊啊！”

　　廠子都快成空殼了，機器給砸了，皮料給搶了，連辦公桌都被搬走半張，他還能咋辦？

　　“王建國這個龜孫子！”

　　想到這裡，他咬牙切齒的罵着王建國給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老子跟你沒完！”

　　他想了半天，現在好像隻能把這破廠子甩手賣了，能撈多少是多少。

　　這邊拿到消息傳的特别過，沒兩天就飄到李東生他們村裡。

　　李東生此事正蹲在院子裡，拿根樹枝在地上畫圈圈，琢磨下一步。

　　金花端着碗野菜湯出來：“東生，咋又發呆了？這兩天不去廠子行不行？”

　　李東生擡頭咧嘴笑：“聽到個好消息呢！王建國那廠子，他進去了，廠子都讓人搶空啦！”

　　金花眼睛一亮：“哦？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話音未落，門口傳來急促腳步聲，王大壯那大嗓門就嚷開了，

　　“東生！東生！快出來！”

　　李東生懶洋洋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

　　王大壯滿臉興奮的闖進來。

　　“東生，飛浪皮具廠要賣了！你聽說沒，聽說趙大頭急着甩手，咱不趁機搞點啥？”

　　他說完還擔心李東生不心動，賊兮兮湊近繼續忽悠。

　　“王建國那孫子害你害得那麼慘，你就不想整他一把？”

　　李東生眯着眼，嘴角微微上翹，不吭聲。

　　但是腦子裡飛快轉着——王建國這王八蛋，當初沒少給他使絆子。

　　害得他帶着金花和妙妙差點連飯都吃不上。

　　現在風水輪流轉，那孫子蹲大牢，廠子也完了，他要不趁機撈一把，都對不起自己。

　　“你打算怎麼弄？”

　　李東生終于開了口，聲音慢悠悠的，帶着點笑。

　　王大壯一聽就知道有希望，嘿嘿笑道。

　　“我剛打聽過了，那廠子現在亂的很，趙大頭急着脫手，什麼都賣。”

　　“你說，咱要是讓人去‘廢料價’收了這些東西，不就賺大發了？”

　　他越說越激動，差點蹦起來，“東生，你腦子好使，趕緊合計合計！”

　　李東生低頭想了想：“行，就這麼幹！”

　　他轉頭沖屋裡喊，“秋生，出來！”

　　李秋生正窩在屋裡啃玉米餅，聞言探出個頭，嘴裡還塞得滿滿的。

　　“啥事兒啊，哥？”

　　李東生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别吃了，趕緊收拾收拾，跟大壯去那邊廠子一趟。”

　　李秋生一愣，嚼了兩下咽下去，忙問：“去幹啥？”

　　“收廢料！”

　　李東生哼了一聲，“牛皮、縫紉機，能拿多少拿多少，便宜了不拿是傻子。”

　　李秋生“哦”了一聲，抹了把嘴邊的玉米渣，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王大壯也早等不及了，腳一跺地，連忙跟上。

　　路上風刮得緊，卷着沙土往臉上撲，他一邊罵罵咧咧地吐着沙子，一邊拍着胸脯說。

　　“秋生，到那就靠你了，價格能最低就最低，你嘴好使。”

　　李秋生沒吭聲，隻是低頭裹緊了衣服，眯着眼跟在後頭，心裡卻盤算着到時候說什麼。

　　飛浪皮具廠這會兒廠門口的牌子歪歪斜斜地挂着，風一吹“哐哐”直響，像随時要掉下來砸人。

　　院子裡堆着些破爛皮料和翻倒的木箱子，幾個工人蹲在牆根底下抽煙，個個臉色發黃，眼底烏青，看樣子好幾天沒睡過囫囵覺了。

　　負責人姓趙，叫趙大頭，這幾天急得眼圈黑得像抹了鍋底灰，鼻子裡那塊破布還沒掏出來，血迹幹得發硬。

　　他正叉着腰站在廠房門口罵街，嗓子都喊啞了。

　　“三天！他說三天就給我三天！老子拿什麼湊錢？賣腎啊？”

　　一扭頭，正好撞上王大壯和李秋生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趙大頭一瞧這倆人，臉頓時拉得比驢還長。

　　他認得王大壯，當初紅星工廠跟飛浪皮具廠搶訂單時，沒少打嘴仗，這會兒見着死對頭，火氣蹭蹭往上竄。

　　他啐了口唾沫，瞪着眼吼：“你們他媽來幹啥？看老子笑話？滾出去！”

　　王大壯卻不急不惱，咧嘴一笑，慢悠悠地說。

　　“别急啊，趙大頭，咱不是來看你笑話的，咱是來買東西的。”

　　說完還沖李秋生擠擠眼，那模樣賤得讓人想一拳砸過去。

　　趙大頭愣了愣，眯着眼上下打量他們倆，半信半疑地問。

　　“買東西？你們工廠沒了？”

　　王大壯“嘿”了一聲，拍拍胸口。

　　“說什麼屁話，這不是聽說你急着脫手嗎？咱可是好心人。”

　　李秋生在旁邊沒吭聲，隻是默默點了根煙，吐了個煙圈，眼神卻一直盯着趙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