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頭咬咬牙，鼻子裡哼了一聲，扭頭帶他們往倉庫走。

　　路上他還不忘罵：“你們紅星那幫孫子，當初搶我生意搶得可歡，現在還想撿便宜？真不要臉！”

　　王大壯聽了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賤。

　　“生意場上，誰拳頭硬誰說話，怪我咯？”

　　李秋生低頭抽着煙，嘴角微微一扯，懶得搭腔。

　　倉庫裡皮料堆得亂七八糟，有的還被水泡過，邊角都爛了。

　　幾台縫紉機歪在牆邊，鏽迹斑斑，連針腳都卡得死死的。

　　趙大頭踢了踢一堆皮子，沒好氣地說：“就這些破爛，你們愛要不要。”

　　李秋生蹲下來，随手翻了翻那堆皮料，皺着眉嘀咕：“就這？還敢叫價？”

　　他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慢條斯理地說。

　　“五百塊，全拿走。”

　　趙大頭一聽差點跳起來，指着李秋生的鼻子吼。

　　“五百？你他媽搶劫啊？這堆東西少說值兩千！”

　　李秋生卻不慌，吐了個煙圈，淡淡地說。

　　“兩千？你賣給鬼去吧。這破東西在等兩天，你連五百都撈不着。”

　　趙大頭氣得臉都紫了，手抖着想罵，又憋了回去。

　　他低頭踱了兩步，咬着牙說：“你們再加點，八百，八百我認了。”

　　王大壯卻“嗤”地笑出聲，抱着胳膊說。

　　“八百？你當我們是冤大頭？五百，愛賣不賣。”

　　旁邊幾個工人這會兒也圍了過來，手裡還攥着沒抽完的煙頭，眼巴巴地看着趙大頭，其中一個嗓門大的喊。

　　“趙頭兒，你倒是賣啊！我們工資還欠着仨月呢！”

　　另一個也跟着嚷：“就是！賣了也能發點錢，别讓我們喝西北風啊！”

　　趙大頭被吵得頭疼，狠狠瞪了那幾個工人一眼，轉頭又看向李秋生，眼神裡滿是不甘。

　　李秋生卻懶洋洋地掐了煙，斜眼瞅着他，補了一句。

　　“我們可是能給你現金，痛痛快快的，你上哪兒找這樣的買家？”

　　這話真說到趙大頭心裡去了，他攥緊拳頭，嘴唇抖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

　　“行，五百就五百，你們拿走吧。”

　　王大壯一聽，立馬拍手叫好：“痛快！秋生，咱趕緊收拾東西！”

　　李秋生點點頭，招呼王大壯動手，倆人開始吆喝着把倉庫裡的皮料和機器往外搬。

　　東西剛收拾了一半，幾個原飛浪的工人卻圍了上來幫忙。

　　不過他們是有私心的，那嗓門大的工人率先喊話。

　　“兩位大哥，你們是紅星工廠的吧？我以前在這兒幹過裁皮，手藝不賴，你們看能不能給個活兒幹？”

　　看到這工人這麼做，大家明白了他想幹什麼，另一個瘦得像竹竿的也擠過來，急吼吼地說。

　　“我也會！我還能修機器，廠裡那幾台破縫紉機都是我弄好的！”

　　還有個年紀大點的，腆着臉笑。

　　“我幹了十幾年，啥都會，你們開分廠的時候帶上我呗！”

　　王大壯被圍得頭暈，擺着手喊：“哎哎，别擠别擠，一個個來！”

　　李秋生卻眯着眼，掃了一圈這群人，突然笑了。

　　他拍拍手上的灰，慢悠悠地說。

　　“行了行了，别嚷了。回頭我們分廠招人，你們到時候過來試試。”

　　這話一出，那群工人紛紛嚷着：“謝謝大哥！大哥大氣！”

　　“到時候一定去！”

　　王大壯看着這熱鬧勁兒，忍不住嘀咕。

　　“秋生，你還真敢答應啊？不跟你哥商量一下？”

　　李秋生卻沒回。

　　東西搬完，天已經擦黑。

　　車子裝滿，轟隆隆地開往紅星工廠。

　　王大壯縮着脖子罵罵咧咧：“這鬼天氣，真他娘的凍死人了！”

　　李秋生卻靠在車廂邊，眯着眼看天，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盤算什麼。

　　與此同時，李東生家裡，李東生剛忙完手頭的事，拍了拍身上的灰，擡頭看看窗外。

　　天已經黑透了，他估摸着李秋生他們該回來了，便起身往外走，嘴裡還念叨着。

　　“希望這小子辦事利索點，别又磨蹭到半夜。”

　　還沒邁出腳步，門外就炸開一聲尖利的喊。

　　“李東生！你他媽是不是人啊！”

　　聲音刺耳得像鋸子拉鋼筋，弄的李東生眉頭一皺，金花從裡屋探出頭來，手裡還拿着一塊抹布，疑惑地問。

　　“誰啊這是？嚎得跟殺豬似的。”

　　李東生擺擺手，沉聲說：“我去看看。”

　　他一聽那嗓音，心裡已經有了數，八成是沈蘭芬那潑婦又來找茬了。

　　果不其然，李東生剛推開門，就見沈蘭芬一屁股坐在地上，披頭散發地撒潑打滾，嘴裡哇哇亂叫。

　　“李東生！你個天殺的！你害我家王萍坐牢，你不得好死！”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工人，指指點點地議論開了，有人嗤笑。

　　“這沈蘭芬又瘋了！”

　　還有人陰陽怪氣。

　　“啧啧，親嫂子告弟弟，她倒好意思在這兒鬧，臉皮比城牆還厚！”

　　沈蘭芬卻像沒聽見似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見李東生出來，立馬爬起來，撲過去就想抓他衣領，嘴裡嚷着。

　　“你出來！你終于敢出來了！你害我家王萍，要遭天打雷劈啊！”

　　李東生冷哼一聲，側身一閃，躲開她那雙髒手，站定後眯着眼看她，慢條斯理地說。

　　“天打雷劈？沈蘭芬，當年你為兩斤白面把妙妙賣了的時候，雷怎麼沒劈下來？”

　　這話一出，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哄地炸開了，有人拍手叫好。

　　“說得好！這老娘們兒就是活該！”

　　沈蘭芬臉一僵，愣了半秒，随即更瘋了似的撲上來，指着李東生鼻子罵。

　　“你胡說！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那是沒辦法！你現在就是故意報複！”

　　她一邊罵一邊往地上吐唾沫，恨不得把李東生生吞活剝了。

　　李東生卻不急不躁，雙手抱胸，斜眼瞅着她，語氣裡滿是嘲諷。

　　“我故意又怎麼了，哪次不是他們往我這兒找事。”

　　沈蘭芬被噎得說不出話，氣得直哆嗦，指着他半天憋出一句。

　　“你……你等着！我跟你沒完！”

　　說完又一屁股坐下去，拍着大腿嚎。

　　“老天爺啊！沒天理啊！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