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生失笑道：“怕什麼，咱又不是偷的搶的。”

　　回到家，金花突然想起什麼，拉着李東生往地窖走去。

　　“對了，我得給你看個東西。”

　　李東生一怔，随即點頭：“行。”

　　兩人點起一盞油燈，踩着吱吱作響的木梯下了地窖。

　　昏黃的燈光晃在牆上，映出那一堆虎皮的影子。

　　金花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最上面一張皮子，歎了口氣。

　　“就剩這十幾張了。你上次說不賣，可咱家用得了這麼多嗎？”

　　“更别提上次那些人盯着咱們看，我到現在都不敢穿你給我做的黑虎皮大衣出門了。”

　　李東生聽了這話，忍不住失笑，斜靠在牆邊，吊兒郎當地瞅着她。

　　“我說呢，最近咋沒見你穿那大衣，原來是怕招人眼啊？”

　　金花白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你還笑！上次那事我總覺的是那件大衣的問題。”

　　她想了一下，又皺眉道：“咱家這點東西，真要有人惦記上了，咋辦？”

　　李東生正要開口，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東生！東生在家不？”

　　金花“哎呀”一聲，手裡的油燈差點沒拿穩。

　　“咋一進地窖就來人了，可别跟上次似的！”

　　說着她慌忙往梯子上爬，李東生也趕緊跟上。

　　兩人剛鑽出地窖口，就見楊光站在院子裡，裹着一身寒氣，滿臉堆笑地朝他們揮手。

　　“楊光？”

　　李東生皺眉走過去，“怎麼這麼晚過來了？”

　　楊光看到他們立即喊着。

　　“東生，明天我們打虎隊要去省城，把上次那些虎賣了，你去不去？”

　　李東生一愣，随口道：“我那些玩意兒早送人了，還賣啥？”

　　楊光瞪大了眼，滿臉不可思議：“啥？送人了？”

　　李東生撓了撓頭，然後解釋了一下，還剩最後十來張皮子。

　　“就剩那麼點，賣不賣的，有啥區别？”

　　楊光一聽這話，立馬來了勁兒，湊上前壓低聲音。

　　“賣了呗！留着幹啥？再說了，你李東生啥時候這麼怕事兒了？”

　　他說完瞅了眼旁邊的金花，又擠眉弄眼地補了一句：“嫂子不是擔心人眼紅嗎？”

　　“賣了不就得了？鎮上好多人穿上虎皮大衣了，嫂子也不用整天藏着掖着。那件虎王皮，總收着也不是個事兒啊。”

　　金花站在一旁，聽了個大概，忍不住小聲插嘴。

　　“楊光，你這話啥意思？賣了就能消停了？”

　　楊光轉頭沖她咧嘴一笑：“嫂子，這你就不懂了。咱們一不偷二不搶，光明正大賣了，誰還能說啥？”

　　“眼紅的人看着咱們有本事，心裡不也得憋着氣？”

　　他說完用隻有他能聽見的音量嘀咕。

　　“再說了，東生，咱們不能因為怕他們這些破事，損害自己的利益啊！”

　　李東生站在地窖口，腦子裡突然像被什麼點了一下，醍醐灌頂似的。

　　他猛地一拍大腿，沖着楊光喊：“對啊！”

　　然後嘴角一咧：“行，明天你喊我，咱們一起幹一票大的。”

　　楊光愣了愣，随即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好嘞！”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跑，嘴裡還嚷嚷着：“那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明早來找你！”

　　腳步聲在雪地上踩得咯吱咯吱響，很快就沒了影。

　　金花站在旁邊，皺着眉看了眼李東生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語氣裡帶着點埋怨。

　　“你這人，咋說變就變，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她話音剛落，李東生忽然轉過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不輕不重，卻讓她動彈不得。

　　他低頭盯着她，眼神裡透着一股子痞勁兒，咧嘴笑道。

　　“我也想看你天天穿着那黑虎皮大衣出去晃悠，把那些眼紅的娘們兒氣得牙癢癢。”

　　“你藏着掖着幹啥？老子給你做的衣裳，就得穿出去顯擺！”

　　金花被他這話臊得臉一紅，手往回抽了抽，沒抽動，隻能瞪他一眼，嘀咕道。

　　“顯擺啥啊。”

　　她嘴上這麼說，可眼角卻不自覺地彎了彎，帶着點藏不住的笑意。

　　李東生松開手，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明天你在家等着，回頭我給你帶點好玩意兒回來。”

　　說完，他轉身就往屋裡走，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走了回去早點睡，别熬着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楊光就帶着打虎隊的兩個隊友敲開了李東生家的門。

　　他們推着兩個闆車上面堆滿了——虎肉、虎骨酒，還有一堆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皮子。

　　李東生從地窖裡拖出那十幾張虎皮，往闆車上一扔，回頭沖金花喊。

　　“我走了啊，别在家偷懶，把那大衣穿上出去溜一圈！”

　　金花站在門口，裹着件舊棉襖，翻了個白眼沒搭話，可嘴角卻偷偷上揚了點。

　　一行人吆喝着上了路。

　　楊光推着闆車，旁邊跟着個叫老胡。

　　老胡瞅了眼車上的虎皮，咧嘴道。

　　“東生，虎肉還有虎骨酒，我帶着小李直接擺攤得了。皮子你倆自個兒看着辦吧。”

　　李東生低頭瞥了眼那堆皮子，毛色油亮，收拾得确實像樣。

　　他扭頭看向楊光，懶洋洋地說。

　　“咱倆去百貨商場瞧瞧，看看能不能直接收了。擺攤多費勁兒。”

　　楊光一聽，立馬點頭：“行，走着！”

　　兩人推着闆車，三四十張虎皮堆得老高，晃晃悠悠地在雪地上碾出一道道痕迹。

　　路上行人不多，可那闆車還是引來了不少目光。

　　有個裹着破棉襖的老太太停下腳步，眯着眼盯着虎皮看了半天，嘴裡嘀咕。

　　“這得多少錢啊……”

　　李東生聽見了，扭頭沖她咧嘴一笑：“老嬸兒，要不要啊？”

　　老太太被他這痞氣逗得一愣，擺擺手趕緊走了。

　　到了省城，百貨商場那棟灰撲撲的大樓就在眼前。

　　闆車太大，門口窄得根本進不去。

　　楊光一屁股坐在車沿上，喘了口氣。

　　“東生，你進去找找經理，我在這兒看着。别讓人順手牽羊了。”

　　李東生拍了拍手上的雪，點頭道：“行。”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往裡走。

　　商場裡人聲鼎沸，櫃台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貨品，可大多是些搪瓷盆、粗布衣裳，哪有半點虎皮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