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死馬當活馬醫！曉燕，你去拿幾串下來！”

　　陳曉燕應了一聲，連忙跑去牆角，踮着腳解下來兩串幹得硬邦邦、顔色發深的陳皮。

　　“放多少啊？”

　　陳曉燕拿着陳皮，有些拿不準。

　　“先扔個七八片進去試試！”

　　二姐指揮道。

　　金花也抱着孩子湊近了些，眼神裡帶着期待和緊張。

　　陳曉燕掰了幾片陳皮，扔進了咕嘟咕嘟冒泡的陶甕裡。

　　一股淡淡的橘皮清香，随着熱氣蒸騰出來，稍微壓制了一下那股濃烈的皮子腥臊和藥草苦味。

　　“攪和攪和！”

　　二姐拿起竹竿，又開始在甕裡攪動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概又煮了一刻鐘左右。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之前那種令人作嘔的混合怪味，竟然真的漸漸淡了下去！

　　雖然不能說完全消失，但那股刺鼻的腥臊氣，确實被陳皮的清香和藥草本身的味道給中和、掩蓋了不少。

　　“欸？好像……好像真的淡了點！”

　　陳曉燕最先驚喜地叫了起來，她使勁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二姐也停下攪動，湊近聞了聞，眼睛一亮。

　　“嘿！還真是！這腥臊氣沒那麼沖鼻子了！”

　　她又用筷子夾起一小塊皮子湊近聞，臉上的嫌棄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喜悅。

　　“真的！這味兒好多了！妙妙！你這法子行啊！”

　　金花也聞到了變化，抱着孩子笑了起來，看着自家閨女，滿眼都是贊賞。

　　“我們家妙妙可真聰明！”

　　被三個大人圍着誇獎，李妙妙小臉蛋紅撲撲的，卻努力闆着小臉，雙手叉腰，學着李東生的樣子，哼了一聲，臭屁兮兮地說道。

　　“那當然！”

　　那小模樣，逗得三個大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鞣皮不順帶來的郁悶一掃而空。

　　有了陳皮這個“秘密武器”，接下來的事情就順暢多了。

　　她們又往裡面加了幾次陳皮，繼續熬煮，直到陶甕裡的皮子味道變得可以接受，這才熄了火。

　　将煮好的皮子小心地撈出來，用清水反複沖洗幹淨，然後找了幹淨的木闆和繩子，把皮子一塊塊地抻開，盡量展平，固定在院子裡通風的地方晾曬起來。

　　夕陽西下，給院子裡晾着的幾張皮子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雖然忙活了一天，累得夠嗆，但看着這些初步處理好的皮料，金花、二姐和陳曉燕心裡都充滿了成就感。

　　晚上，一家人圍着桌子吃飯。

　　炕桌上擺着玉米糊糊、幾個窩頭，還有一小碟炒野菜。

　　金花一邊給妙妙夾菜，一邊把白天鞣皮子的事兒跟李東生說了，着重誇獎了女兒的“奇思妙想”。

　　“……你是沒瞅見，那味兒大的喲，我跟你二姐還有曉燕都沒轍了。”

　　“還是妙妙提醒我們放陳皮，才把那腥臊氣給去了不少。咱閨女，真是個小機靈鬼！”

　　金花說起這個，臉上還帶着笑意。

　　李東生聽了，也擡眼看了看正埋頭呼噜呼噜喝糊糊的閨女，嘴角微微上揚，難得地誇了一句。

　　“嗯，不錯，知道活學活用了。”

　　得到老爹的肯定，李妙妙擡起頭，咧開嘴嘿嘿一笑，露出兩排小米牙，得意地晃了晃小腦袋。

　　吃完飯，收拾了碗筷，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累了。

　　金花給兩個孩子收拾完，哄着他們先上了炕。

　　李東生檢查了一下院門，也脫鞋上了炕。

　　小石頭本來就小，覺多，這會兒他已經睡熟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妙妙也打起了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金花給孩子們掖好被角，自己也躺了下來。

　　聽着丈夫和孩子們平穩的呼吸聲，她卻沒什麼睡意。

　　夜漸漸深了，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棂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東生半夜迷迷糊糊醒來，習慣性地往旁邊摸了摸，卻摸了個空。

　　嗯？

　　金花呢？

　　他瞬間清醒了大半，撐起身子往炕下看去。

　　隻見昏暗的油燈光下，金花并沒睡，而是披着件外衣，正趴在炕邊的矮桌前，借着微弱的光亮。

　　她正低着頭，手裡拿着一小截燒過的炭筆，在一張泛黃的草紙上認真地描畫着什麼。

　　她的姿勢有些别扭，長時間低着頭，脖子似乎有些酸了。

　　李東生心裡有些奇怪，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在搗鼓什麼？

　　他悄無聲息地下了炕，光着腳，踮着腳尖，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

　　走到金花身後，他才看清，金花正在臨摹的，是一朵牡丹花的圖案。

　　那圖案線條繁複，花瓣層層疊疊，看起來頗為精緻。

　　她畫得很認真，眉頭微微蹙着，下筆小心翼翼，生怕畫錯了一筆。

　　就在這時，金花似乎覺得脖子實在酸得厲害。

　　她放下炭筆，輕輕活動了一下脖頸，然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嘴裡還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哼。

　　誰知她這懶腰伸得有些忘我，胳膊肘往後一甩，正好碰到了悄無聲息站在她身後的李東生。

　　“唔！”

　　金花隻覺得胳膊肘撞上了一個溫熱結實的東西，吓了一大跳。

　　身體猛地一顫，剛要驚呼出聲——一隻溫暖幹燥的大手，迅速而準确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

　　金花被吓得心髒差點跳出來，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剛想掙紮，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帶着淡淡煙草味的屬于李東生的氣息。

　　黑暗中，李東生另一隻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吵，孩子還在睡。

　　兩人的目光在昏暗中對上，都有些緊張。

　　李東生的眼神示意她往炕上看看。

　　金花立刻會意，兩人同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扭頭看向炕上。

　　還好，李石頭睡得正香，小嘴巴還砸吧了兩下，妙妙也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着，絲毫沒有被驚醒的迹象。

　　兩人都松了口氣。

　　李東生這才慢慢松開了捂着金花嘴巴的手，壓低了聲音，帶着不解問道。

　　“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幹啥呢？”

　　金花臉上騰地一下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

　　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蓋住桌上的牡丹花圖案，聲音也放得極低，帶着點嗫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