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有優勢的還要數老錢家。

　　本來於老大也想和老王家一樣在公社租個房子來著，可架不住屠夫陳熱情，拉扯半天還是把東西暫存在了老陳家。

　　一切都是緣分最好的安排，屠夫陳說他家這小院子這麼多年來一直派不上用場，光招人紅眼了，直到閨女陳媛嫁給錢慶春才真正利用起來，可算沒再空著落人口舌。

　　屠夫陳沒說的是衚衕鄰居得知他有個擺小攤子的親家多有看不上，可他不在乎！

　　在屠夫陳看來，擺小攤子固然掉面子，可多少算是個正事兒。

　　比那些個因為找不著工作就窩在家裡不肯出門也不肯勞動的人比起來，不知好了多少！

　　為了招待舅舅第一次來家裡，也為了預祝明天滷味、手擀麵大賣，屠夫陳下班回來時帶了好些上好的三線肉。

　　一部分賣給於老大做鹵子，一部分交給秦小妹紅燒了一大碗，全家吃肉吃了個爽。

　　當晚院子裡忙碌到很晚。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天還黑著，小吃車就已經裝備整齊，準備出發。

　　前一天晚上備好的滷菜被整齊擺放在大鐵鍋裡，架在爐子上拿鹵湯泡著，路上也不耽擱做菜，給於老大羨慕夠嗆。

　　最遲七點鐘就得到廠子門口，否則早上這一趟就趕不上了。

　　公社的路比村子裡更加平整，橡膠輪胎減震效果良好，秦小妹騎著自行車在前面蹬，錢慶春和錢大娘在後面推，小吃車跑的飛快。

　　於老大和兒子、媳婦駕著騾子在後頭緊趕慢趕差點兒沒追上。

　　雖然天還黑著，公社門口卻很熱鬧。

　　有經驗的攤販早早就拉開架勢等待顧客，秦小妹騎自行車拉著小吃車一亮相，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看大門的還是昨兒個給他們做登記的門衛大爺，見秦小妹拉著個木頭小房過來，老頭兒覺得稀奇，圍著轉了好幾圈兒。

　　在這個鋼廠門口擺攤的他見多了，賣啥的都有，有的人垂頭喪氣；有的人躊躇滿志，但像老錢家這樣肯下血本的還是頭一個。

　　「這小車，還是橡膠輪胎，行啊～」老頭打量完小吃車，更覺秦小妹這幾人是有本事的。

　　對面牆根兒底下一長溜的攤販見秦小妹這小吃車模樣這樣精緻奇怪，一來就佔據了大門口門衛亭旁邊最最好的位置，眼睛都綠了。

　　這怎麼都幹個體了還有關係戶？！

　　有臉皮厚的主動湊上來看小吃車，見門衛老頭都對這幾人和顏悅色，心裡更是嘖嘖稱奇，不敢瞎打聽。

　　停靠好，卸下小吃車，錢大娘立刻打開小吃車後門竄上去，手腳利落的拆卸下活動牆闆，放下桌闆，擰亮煤油燈，擺好碗筷。

　　錢慶春端來一摞五個高闆凳放在車前，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突然直起腰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

　　「百年老鹵開鍋咯～鹵豆乾、鹵粉條、滷菜、滷肉，應有盡有，當天現做，來一份嘗嘗鮮，保管您吃了還想吃！都來買啊！」

　　突然炸響的吆喝聲賺足了眼球，這會兒還早沒什麼工人，但周圍擺攤子的全都看了過來，竊竊私語。

　　「這誰啊？面子可真大！能在大門口擺攤兒。」

　　「人肯定有關係～你沒瞧見他咋咋呼呼的，那門衛老頭都不管嗎？」

　　「多想不開呀！有這麼硬的關係，出點兒錢送點兒禮進廠當工人不好嗎？擺什麼攤呀？」

　　「虎唄～就好擺攤看臉色唄～」

　　「嘻嘻····」

　　因為還早，沒什麼工人，錢慶春吆喝了兩嗓子也不見有人靠過來，倒是門衛老頭搓搓手，嗅了嗅空氣中誘人的鹵香，和特意穿了一身新圍裙的錢大娘搭話道：

　　「大妹子～你這玩意兒整的可真香啊～怎麼賣啊？」

　　見有客人上門，錢大娘趕緊揭開鍋蓋，瞬間鹵香味直衝天靈蓋，連對面牆根兒竊竊私語的小攤販都噤聲了。

　　儼然是被這鍋爐味香迷糊了！

　　滷菜碼放整齊在大鐵鍋了，數量雖多卻不雜亂，錢大娘拿著筷子一樣一樣介紹。

　　「這是上好的豬頭肉，口條、耳朵、拱嘴，啥都有～都是一塊五一斤；這是鹵豆乾和風味冷吃香乾，咱大溪溝村的招牌，都是五毛一斤；這是鹵粉條、鹵山菌、幹筍、土豆、葫蘆條····滷菜都是三毛一斤。」

　　這價格，咋說呢，不算便宜，但也貴的不離譜，基層工人一個月四十多塊錢的工資，還不到吃不起的地步。

　　最貴的是豬頭肉，看起來最香的也是豬頭肉，如今肉價七八毛一斤，算上烹飪過程中的縮水，這滷肉賣一塊五一斤不算貴。

　　國營飯店也這價格，人家可要票呢。

　　想想自己也有日子沒吃肉了，老頭兒咬咬牙，要了八毛錢的豬頭肉。

　　「得嘞～這就好！」開業第一單就賣了最貴的豬頭肉，錢大娘渾身都是幹勁，利索的抄起菜刀開始切肉。

　　見這輛別緻的小吃車賣的是滷菜和滷肉，和自己等人賣的主食，麵條、餛飩、糖餅、油條等不衝突，幾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這鹵香味固然霸道，可哪有人吃肉吃菜能吃到飽的？總要買點主食，不打緊不打緊～

　　「大爺您還沒吃早飯吧？」秦小妹完全不像個拘謹的鄉下丫頭，熟絡的和門衛老頭拉家常。

　　「我舅舅和哥哥擺攤兒賣手擀麵，和這鹵湯一樣是我們家家傳的手藝，買麵條鹵子隨便兒吃，也不貴，肉鹵子五毛、素鹵子三毛，保管都是大塊兒肉，給您來一碗嘗嘗嗎？」

　　先買了錢大娘的滷菜，對比之下於老大的手擀麵確實便宜，畢竟能頂飽嘛。

　　門衛老頭隻猶豫了兩秒鐘就點頭說：「那行！來碗素鹵子，面煮硬點兒～」

　　「好嘞好嘞！」

　　不用秦小妹跑腿，剛才起就趴在妹子這邊艷羨看著的於老大答應一聲，趕忙小跑著回到自己的攤子。

　　正好面鍋裡水也燒開了，他有些緊張的丟下一把手擀麵，心裡美滋滋的。

　　還得是閨女貼心啊！有啥好事兒從不忘自家人。

　　這一下兄妹倆都開了張，多少來的早的攤販還在那兒眼巴巴看著呢。

　　心中不忿，這賣滷菜的忒不是東西！還以為她不搶生意，沒成想人家是家族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