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鍋給你砸咯
再說回周偉珍和秦向國這邊。
兩個人出去丟人現眼猴兒似的耍了一通回來,坐在炕上對賬,把一輩子的老臉都豁出去了,統共也才進賬一塊二毛七。
大溪溝村人口多,這點子錢實在不夠看,普通人戶結婚親戚給的份子錢都不止這些。
不死心的又數了兩遍,還是一塊二毛七,周偉珍臉色難看的好像死人,抓起錢就扔在秦向國臉上。
「這點兒錢夠幹啥的?豬肉都不夠買一斤!你幹啥吃的?不是有能耐嗎?在秦小妹跟前兒你咋不支棱起來,沖她要錢呀?」
數量不多的分票、毛票砸在秦向國臉上,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他再窩囊也是個男人,頓時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好在這是自己家裡,沒有外人。
要叫別人看見,他下半輩子就隻能捂著臉過日子了。
沒想到周偉珍的脾氣比錢惠還大,秦向國努了努嘴,嘟囔道:「我···我肯定有能耐啊!要不能跟前頭那個生倆兒子?」
合著他說的能耐是夜裡生兒子的能耐,周偉珍氣笑了,她捂著胸口緩了半天,最後還是看在這兩間小屋的份兒上忍下了這口氣。
這兩間屋是秦家最出風頭的那一年新建的,就擱現在生產隊裡也沒幾家人能住上這屋子。
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好,還帶著個拖油瓶,周偉珍勸了自己半天終於冷靜下來,沒和秦向國撕破臉。
「行哩,肉是吃不成了,收拾收拾去把剩下那點兒碎米熬上,對付吃一口吧。」
糧筐裡那半碗碎米是這個家裡最後的口糧了。
面對眼下彈盡糧絕的情況,大人還能勒緊褲腰帶忍一忍,可秦金寶這個小孩子一頓不吃就哭得撕心裂肺,周偉珍是真心疼。
「借不到錢···明天咱就改在生產隊裡借糧食!就跟他們說再不吃娃就要餓死了,看誰忍心!」周偉珍咬牙切齒。
見她在氣頭上,秦向國也不敢唱反調,隻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抽出兩根從老錢家搶來的柴火就去生火做飯了。
這些日子兩口子吃的都是山上、田埂裡搜羅來的野菜果腹,這筐裡的碎米是專供給秦金寶這金疙瘩一個人吃的。
這不今天倆人在村裡忙活了一天沒時間上山下地,眼下連野菜都沒得吃了,隻能把這碗碎米煮了大家分一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被趕到豬圈裡去住著的大毛、二毛姐妹倆倒是勤快,在地裡幹活的時候就挖夠了一天吃的野菜,秦向國煮飯的時候,姐妹倆正好也開火做著飯呢。
半碗碎米肯定不夠吃,想想自己和周偉珍已經結為夫妻,這姐妹倆也算自己的閨女,秦向國便走過去想打個商量,借一碗野菜來先吃著。
他初來乍到,周偉珍跟他好的時候也沒說自己家的真實情況,因此秦向國並不知道大毛二毛和母親、弟弟的關係勢同水火。
貿貿然一張口,野菜當然是沒借來,譏諷倒是吃了個飽。
別看秦向國挺窩囊那麼一個人,可一般對外窩囊的人都是窩裡橫。
他不敢得罪外人,生怕招打;不敢得罪周偉珍,生怕人家不跟他過了,可眼前這倆小丫頭他難道還惹不起?
就見被拒絕的秦向國眉毛一豎,一把奪過二毛手裡端著的已經洗乾淨的綠葉菜,反手就倒進了自家鍋裡。
「你幹啥!」
二毛急了,大毛也從豬圈裡衝出來,兩姐妹二話不說,十分默契的朝秦向國就撞了過去。
李祖富等人和哭哭啼啼的秦小妹、方桂華踹門闖進秦老四家裡時,他正在後院兒裡跟大毛二毛打的激烈。
一個大男人被兩個小丫頭按著打的嗷嗷叫,也算是個奇事。
周偉珍捂著臉,覺得丟臉的她抱著兒子金寶就想走,但被李祖富攔住了。
「你幹啥去?就是來找你的你躲啥?聽說你今天上錢家搶劫去了?有這事兒!你可真能耐啊~周偉珍,是不是不想在咱大溪溝村待了!」
這要擱以前,李祖富這話準能把周偉珍嚇住。
可現在嘛~她悠哉悠哉的緊了緊兒子的衣裳,眼睛一翻,無所謂道:「那咋的?我嫁給秦向國就該住在大溪溝村,你就是大隊長也不能趕我走!」
合著是認定了婚姻是自己的保命符唄,難怪有底氣敢在村兒裡討錢要飯,大白天的就敢搶劫呢。
被周偉珍這副無賴的樣子氣了個倒仰,李祖富一敲鋤頭,怒吼:「不管你是不是我大溪溝村兒的人都不能搶東西!趕緊把贓物吐出來!給老錢一家賠禮道歉!」
上回周偉珍偷摸將秦小妹賣給別人,李祖富趕著去把錢退了,挨了好一通埋怨,這事兒還沒跟她計較呢!沒想到她又鬧幺蛾子。
自認已經足夠照顧她們母子,但也不能一直這麼給她們擦屁股,李祖富失去耐心,態度也不再溫和。
被吼了兩嗓子,縮在母親懷裡的秦金寶被嚇得哇哇大哭,周偉珍一見寶貝金疙瘩受委屈,頓時就鬧起來。
她不僅拒不歸還搶來的東西,還叫囂秦小妹不給她錢她就天天上老錢家去鬧,看誰先耐不住。
這就是純純無理取鬧了。
如果周偉珍儘力將秦小妹撫養長大,費盡心血,那秦小妹是該養她老,該對她好。
可她是怎麼做的?半路棄女,還差點兒把人捂死在炕上,要不是秦小妹命硬,早死在七歲那年了。
不覺得對不起孩子,反倒拿生過她做要挾,想吃人家一輩子,這種事情李祖富要是答應了,那這村兒裡從此以後不亂套了嗎?
明白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周偉珍撒潑打滾那一套又相當膈應人,李祖富也不慣著她,舉起鋤頭就將她家竈上架著的大鍋給砸漏了。
半鍋已經煮好的野菜碎米粥全流到了地上,周偉珍心疼的嗷嗷叫,「秦向國!你還是不是男人?就這麼看著我們娘兒倆被欺負?」
看來不僅是秦向國不了解周偉珍,周偉珍也不了解秦向國。
他本來就窩囊,小的時候聽娘的話;長大結婚聽媳婦兒的話。
後來又經歷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牛棚裡的日子,更是徹底挫磨光了他本來就不多的志氣。
落下個一瞧見人多就哆嗦的怪毛病。
期盼著他能奮起反抗保護媳婦兒和孩子,這不純純開玩笑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