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落差
因為之前張水蓮乾的那些破事兒,年節裡張家很冷清。
別說親戚朋友了,連街坊鄰居都不願來拜訪,秦小妹的到來讓張家老兩口很高興,高欣欣也異常激動。
被張木蓮養了半年,她又變成了孩子,會圍著秦小妹帶來的糕點糖果開心的笑,得意的把自己的成績單拿出來給秦小妹看,等著她誇獎。
讀書也是需要天賦的,很明顯高欣欣就極富這方面的天賦。
她從鄉下轉學到城裡,花花世界並沒有迷惑她,而是始終記著承諾,努力學習,短短時間就趕上老師教學的進度不說,成績還十分優異。
尤其是作文,她情感細膩,經歷豐富,極擅長用文字來表述情緒,得分很高。
意識到欣欣在寫作方面的天賦,張木蓮兩口子重點培養,給她買了很多名著閱讀,積累辭彙。
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高欣欣自信的來源不僅是優渥的物質條件,更多的是強大的知識儲備。
吃過苦受過罪,她對現在的生活既知足又十分感恩,可以說每一天的時間都沒有浪費。
她像一塊乾涸的海綿,瘋狂的吸取著所能獲取到的一切知識。
得知欣欣的優秀,秦小妹心中也覺驕傲,她想起什麼,在懷裡掏了掏,掏出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遞給高欣欣。
「這是小姨朋友從滬市寄過來的,借給你看,看明白了也給小姨講講。」
其實欣欣這樣愛看書,這本獨具意義的書應該送給她才是,可這畢竟是趙芬蘭寄給自己的,秦小妹沒好意思轉送,隻說先借給她看。
下意識的接過書,高欣欣是知道秦小妹沒啥文化的,看清封面,她吃了一驚,沒想到小姨竟然深藏不露。
「這書!」高欣欣激動的摸了摸書封,愛惜又小心,「這書我聽老師提過,本來想攢零花錢買來著,小姨你太好了!」
趙芬蘭寄過來的書紙張厚實、裝訂整齊、封面精美,一看就是正經大出版社出版的正版書。
和現在大多數人圖便宜買的手抄本和盜版印刷書完全不同,極具收藏價值。
哪怕隻是借給自己看,高欣欣也很愛惜,想到自己剛才畫畫完還沒洗手,她連忙把書放下去廚房洗手。
閨女這樣有禮貌,規矩也好,張木蓮越看越喜歡,正在這時,兒子鴻飛也端著洗好的水果進來客廳,根本不用誰吩咐,眼裡可有活兒了。
一雙兒女都這麼懂事,張木蓮這輩子沒多的願望了。
兩個孩子在客人面前表現的這樣好,張家父母與有榮焉,因為小閨女張水蓮而低下的頭慢慢擡了起來。
「小妹來得好,正好熱鬧熱鬧,木蓮你待會兒去國營飯店整兩個硬菜回來,大廚燒菜味道好,比咱們的手藝拿的出手。」張父笑眯眯的,一邊說話一邊往外掏錢。
張木蓮制止了父親,「這是肯定的,我這就去,哪兒用您掏錢呢?我的乾妹子來家做客,合該是我招待的。」
這是實話,關係也有親疏遠近,如果張木蓮和兩個娃不在老張家,秦小妹指定要扭頭上高家去找人。
知道要上國營飯店去點菜,兩個娃很激動,高鴻飛想吃拔絲地瓜,從未被區別對待,整個人自信開朗很多的高欣欣也勇敢提出自己的想法。
她想吃羊肉,外頭天冷,小姨來一迴路上肯定受凍,難得團聚的日子,不如切點兒羊肉回來,再把家裡的銅爐子端出來吃涮鍋子。
國營飯店的羊肉涮鍋子可以打包帶走,上好的羊肉捲兒和一應配菜都能帶回家,高欣欣的提議可以照顧到所有人的口味,的確合適。
果然還得是閨女,小棉襖就是貼心,張木蓮將孩子們點的菜一一應下,獨自去國營飯店打包飯菜。
本來秦小妹想跟著她一道去搭把手來著,可要吃涮鍋子,家裡的菜也能用上,得有人準備。
自秦小妹進門起,張水蓮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縮在角落裡,也不搭腔也不說話,一家人誰都不理她。
指望她幫忙幹廚房裡的活兒是不用指望的,秦小妹隻好留在張家洗銅鍋子、備菜。
高欣欣給她幫忙,進進出出時臉上總帶著笑,小嘴叭叭一刻不停,恨不得把自己這段時間生活的點點滴滴事無巨細全都說給小姨聽。
其實自從她被張木蓮兩口子收養,秦小妹前前後後來看過好幾回,隻是年節裡意義到底不一樣,高欣欣格外高興。
自家來客還要客人忙裡忙外的張羅,張家老兩口無比嫌棄的看了角落裡要死不活的小閨女一眼,坐不住,也想去廚房幫忙,不過被秦小妹勸走了。
自從去老錢家玩兒過一回,兩家人合得來,感情比尋常親戚還要親密些。
再加上收養高欣欣後,秦小妹幾乎每次上公社都要來看望,一來二去更是處的和自家人沒兩樣。
既然親如一家,哪兒有兩個老人在廚房裡忙上忙下,自己這個年輕人坐著等吃的道理?
秦小妹手腳麻利,廚房裡不時傳來歡聲笑語,聽在死氣沉沉的張水蓮耳裡有些紮耳。
她也不想回來,可年節裡計生辦放假,宿舍裡隻有她一個人,同事們都回去陪老公孩子了,她實在沒勁,這才想回來看看。
結果家裡人鼻子不是鼻子,眼兒不是眼兒,對張水蓮突然回家一點兒不欣喜,話裡話外還十分嫌棄,嫌她給家裡招禍丟人。
尤其今年家裡沒啥年味兒,雖然多了高欣欣這個孩子,爸媽和姐姐臉上多了些笑模樣,可街坊鄰居家家都來客,隻自己家門庭冷落,還是讓張家父母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少不得埋怨張水蓮。
要知道以前在家裡,張水蓮這個小閨女可是很受寵的。
她比姐姐小很多,始終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享受著家裡人無微不至的寵愛,從來沒有坐過冷闆凳兒。
人是一種很能適應環境的生物,富裕的地方人們能活;貧瘠的地方人們也能活。
張水蓮離開家的這段時間其實並不覺得外頭的日子多麼難過,可回到家切實的面對家人的變化,和翻天覆地的待遇,她破防了,受不了了,過個年臉上一個好臉色都沒有。
她甚至可以接受家裡人從來沒愛過自己,都不能接受她們曾經那麼愛自己,現在卻對自己不聞不問,毫不關心。
落差才是最讓人抓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