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錢家離開，張會計帶了個有自行車的幹部一起去燕子嶺村找老趙家的族親。

　　上回來還是處理趙大杠意外死亡那事兒，一晃好兩年過去，燕子嶺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因這是公事而非私事，張會計到地方便去找了燕子嶺的大隊長，將情況細細和對方說了。

　　聽說趙二賴和秦芳菊的三個閨女竟然沒死，就躲在山上，還被人無意之間找到給救了下來，燕子嶺的大隊長也是萬分驚奇。

　　唏噓一番三個女娃命運坎坷後，老隊長犯起了難。

　　他道：「照理說二賴和他媳婦兒都沒了，三個閨女是應該交給她們的叔伯照顧。

　　可是·····早在那兩口子死之前，一家子就已經被趕出村了，我怕大隊的社員不願意接納她們。」

　　自己大隊的社員是什麼德行，老隊長自己清楚明白。

　　不觸碰利益還好，一觸及個人利益，個個都是六親不認的主，他可不敢隨便誇下海口答應。

　　好在張會計不算是外人，大溪溝村是三個女娃的舅家，若是不能回到燕子嶺，他們幹部也得跟著操心。

　　別說老隊長欺負人，趙二癩和秦芳菊早就被趕出村子，本就算不得燕子嶺的人，他們的閨女自然也不算。

　　如果老趙家的族親，三個鳳的叔伯願意接納她們還好說，要是不願意，那老隊長也沒辦法。

　　畢竟三個女娃的戶口遷回來就得分地，隻怕社員們不會願意本村的地白白割出去，給三個已經被趕走的人。

　　聽出老隊長的言外之意，張會計皺了皺眉，心說你們不願意要，我們還不要呢！又不是啥好玩意兒。

　　「總之先找老趙家的族親開個會，說明一下情況吧，三個女娃子畢竟姓趙，犯錯的人是她們的爹娘，和她們無關，如今漂泊在外沒個根，總是可憐。」張會計說著，目露憐惜。

　　老登，這一招道德綁架不知道你接不接得住？

　　「········」

　　想把三個麻煩精踢給大溪溝村，沒如意，老隊長的臉一下就垮了，語氣也不復剛才那樣親熱。

　　「是挺可憐的，那就召集他們開個會，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敢打包票一定有人願意收留她們三個。」

　　三個女娃子雖說都已經長成，可因為在山上沒吃沒喝，挨餓受凍，熬壞了身子，如今連站起來都困難，完全不足以充當勞動力。

　　不僅幫不上家裡一點兒忙，說不得還得有人專門伺候她們，洗衣服、做飯啥的。

　　這樣的三個累贅，老趙家那些族親個個都是算盤精，哪裡能願意接回家裡去。

　　隻是人畢竟姓趙，隻要老趙家的族親沒死絕，她們的叔伯還在，想把人踢給大溪溝村就有些牽強。

　　就算不情願管這閑事也無法，老隊長認命的挨家挨戶去叫人過來大隊部開會。

　　趙姓在燕子嶺是大姓，族親眾多，隻是為了三個鳳，自然不可能家家戶戶都出人。

　　來的都是和趙二賴血緣關係近的，堂兄弟、子侄一類，三個鳳能依靠的也就隻有他們了。

　　村子不大，等了半個多小時，陸陸續續來了十一二個人，老隊長就說可以開會了，差不多就這些人。

　　開會之前，老隊長幫忙做了個介紹，張會計知道在場的都是三個鳳最親的親人後，便將三個女娃的大概情況說了一遍。

　　「她們在山上缺吃少喝，患上了嚴重的營養不良，再加上天氣冷，基本上的時間都縮在山洞裡烤火，最小的那一個雙腿已經萎縮，目前是站不起來的狀態，兩個大的·····」

　　「啥？癱了？」

　　沒等張會計說完，底下的人就鬧起來。

　　「癱了還回來幹啥？找人伺候啊？俺家可不養閑人！」

　　「啥是營養不良啊？」

　　「我說呢，這麼大的三個閨女養養就能賣錢，老秦家為啥不要，感情是癱了啊！」

　　在場的十一二個人裡，起碼有一多半是沖著收彩禮錢來的。

　　想著三個大閨女都已經長成，最小的那一個再養兩年也能說對象，接回家吃不了虧。

　　本就是來掙錢的，一聽張會計說人癱了，可不就不願意了。

　　開會三分鐘，已經有一半的人想要離開。

　　可別以為剩下的人都是可憐三個女娃遭遇的，他們隻是要臉，和趙二賴的血緣關係實在近，不好意思直接走人罷了。

　　這會兒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煎熬著呢，就看誰先熬不住走人，剩下的也會立馬跟上。

　　難怪三個鳳想要留在大溪溝村，因為她們自己也明白回到燕子嶺的日子不會好過。

　　或許三人早就預見了今天這場面，畢竟她們不是健全人，雖說還有治癒的可能，可到底現目前是癱了，完全失去了勞動能力。

　　光是這一點，這些族親就容不下她們。

　　也可以理解，本來就不富裕，自己的孩子都是半放養的狀態，突然讓人家去伺候三個非親生的殘廢，誰樂意？

　　隻是總這樣踢皮球，你也不願意，我也不願意，商量不出個對策來也不是辦法。

　　張會計看了老隊長一眼，後者臉一紅，呵斥了兩句，躁動的人群這才又安靜下來。

　　「三個女娃畢竟姓趙，是老趙家的血脈，她們的爹娘都死了，如今又需要人照顧，沒道理一直住在我們大隊部吧？」

　　單就三個鳳姓趙這一點，硬要把她們塞給大溪溝村就很牽強。

　　趙家人再不要臉也幹不出這種事，無奈隻能不情不願的坐下繼續開會。

　　大溪溝村是肯定要把三個鳳送回來的，張會計肯在這裡磨蹭，是他人好，希望能給三個鳳找一戶和氣些的人家。

　　同樣的事情要擱旁的大隊，人家早把三個鳳往村子裡一丟，轉身就走了，哪用費這些話，看這臉色。

　　村裡失去爹娘的孤兒都是由叔伯族親幫忙撫養長大的，三個鳳雖說已經長成，基本可以獨立生活，但她們現階段正需要人照顧，老趙家的人就算不願意，也得商量出個章程來安置她們。

　　好在趙二賴的兄弟人數夠多，如果隻是一家分一個的話，輪流著照顧，壓力倒也沒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