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

　　程渺渺也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剛進去的時候她是崩潰的，日夜鬧著要見程家人，要求一個答案和解釋。

　　後來她就恨了，無比的恨。明明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沒做過，憑什麼要她受這份罪？

　　再後來她恨不起來了，她忙著活下去，忙著催眠自己，洗腦自己不要恨……不這樣，她根本沒法活下去。

　　慢慢地，她還真的就不恨了。她想著將來出去之後各自安好，互不打擾，就當從未相識，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雖然出了一點意外，但是程渺渺覺得影響不大。

　　隻是這種想法在幾天後下班看到站在咖啡店不遠處淚眼朦朧的程母時化作了煩躁，隱隱還有種不安的感覺。

　　看到程母，程渺渺愣了一下，腳步遲疑著，想要當做沒看到快點離開。

　　她現在真的不想和過去任何人和任何事扯上關係。

　　程家夫人為什麼會在這裡？是誰洩了密？

　　程渺渺懷疑是姚子琛，第一時間就排除了覃柏深。

　　因為覃柏深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更別說她已經狠狠地拒絕了他的「好意」，以他的高傲，就不可能會來管她的閑事了。

　　就隻剩下姚子琛了。

　　程渺渺心裡升起了一股怒火，又強硬的壓了下去，最終有些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可是走到程母面前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了。

　　叫媽？好像不太合適，畢竟她不是她的女兒，程茜舞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而且現在這樣叫，會不會讓人誤會，覺得她捨不得程家，想要繼續攀附程家？

　　叫程太太或者程女士？好像也不太合適，顯得她太冷漠，畢竟程家養了她十幾年。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程家的司機呢？」沉默了半晌程渺渺才問。

　　程母含著淚將她打量了一番，捂著嘴，「渺渺……」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程母就一個大步上前，緊緊摟抱住了程渺渺，壓抑地哭了出來。

　　程渺渺僵住了身體，任由程母抱著，一動不動。

　　程母抱著程渺渺，一開始還是很壓抑的哭聲，哭著哭著似乎就控制不住了，變成了發洩一般的痛哭，像是要把內心一直壓抑著的痛苦傷心難過全都哭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程渺渺才伸手輕拍了拍程母的後背，低聲勸說：「別哭了，沒什麼好哭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母才慢慢地止住了哭聲。

　　她鬆開程渺渺，側身拿著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收拾妥當了才回過身子，目光落在程渺渺身上，既思念又愧疚，還有些許難言的複雜。

　　她握住了程渺渺的手：「渺渺，跟我回去吧！你……你出來這麼久了，怎麼就不聯繫我們呢？」

　　要不是茜舞說，他們都不知道她早就出來了！可是她卻沒有回去，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程渺渺垂眸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慢慢地抽了出來，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我本來就不是程家人，現在又成年了，以後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

　　程母一僵，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渺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程渺渺嘆了一聲：「我出獄之後沒去程家就表明了我的態度。程家養了我十幾年我很感激，我長大了，可以靠自己養活自己，程家沒有義務和責任再養著我。你回去吧，不要再來了，不合適。」

　　「渺渺！你在胡說什麼？你是程家的女兒，永遠都是，沒人趕你的！」程母激動了起來，又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在怪我們，怪我們三年前——」

　　「我沒有怪你們！」程渺渺打斷了她的話，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她：「就像你們當初說的，你們養了我十幾年，錦衣玉食的，我回報也是應該。這三年就當是我報答了你們的養育之恩！」

　　現在恩報答完了，就是兩清了不是嗎？

　　所以程渺渺搞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

　　恩情已經還了，兩清了，那就該當做不認識，以後互不打擾！他們還來找她做什麼？她身上也沒什麼好值得別人圖謀的吧？

　　程母臉色一白，想起了三年前的事，臉上閃過了一抹痛楚，「渺渺，當年……我們真的是迫不得已，茜舞她……我們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她才回來沒多久，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再受苦啊！」

　　程渺渺了解的點了點頭。

　　是啊，不能看看程茜舞再受苦，所以就讓她代替程茜舞去受苦。因為她頂替了程茜舞，在程家享了十幾年的福，理應還。

　　她真的能理解，她也實實在在的替程茜舞頂了罪，進去了三年不是嗎？現在她也沒說什麼啊，一直都是他們在說而已。

　　他們總不能要求她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繼續回到程家，和他們相親相愛，無憂無慮吧？

　　她要是做得到，她也是可以配合的，但……她真的做不到。

　　程渺渺點著頭，臉上一片平靜，眼神也無波無瀾，無一不在顯示著她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而非故意這麼說。

　　程母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問：「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回去？」

　　程渺渺很是奇怪地反問：「我為什麼要回去？我本來就不是程家人啊！我親生父母已經死了，程家是程茜舞的家，你們是程茜舞的家人，你們好好關心她，彌補她就可以了，真的不用再管我！」她強調。

　　「你也是我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啊，我怎麼能不管你？」程母崩潰地大喊著。

　　程渺渺有些煩躁了，脫口道：「過去三年你們不也沒管過我嗎？現在隻要維持著就好啊！你們就當我還沒有出獄吧！」

　　她拿起手機看了看，匆匆說道：「很晚了，你讓司機送你回去吧，我還要去趕公交車！」

　　不等程母再說話，程渺渺和她擦身而過，小跑著離開了。

　　程母呆愣在原地，半天沒動。

　　剛發生的一切完全不在她的意料當中，她以為渺渺看到她會立馬激動地撲到她懷裡，哭訴著過去三年的委屈，哀求她帶她回程家……或者是撒著嬌，讓她幫她出氣，多少懲罰一下茜舞，讓她心裡出口氣。

　　唯獨沒想過，她從來沒有打算再回去！

　　她也好像真的一點都不留戀……怎麼會這樣？到底是哪裡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