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五百是這拍賣行的傭金，他點了點數目，沖着那小姐姐說了聲“謝了”，便招呼陸老闆往外走。

　　剛邁出兩步，李東生頓住腳，從那疊錢裡抽出五百塊，遞到陸老闆面前。

　　“陸哥，拿着吧，今天多虧你帶我過來。”

　　陸老闆一愣，擺擺手推回去。

　　“得了吧，我就陪你跑一趟，回頭請我搓一頓就行，這錢你留着。”

　　他咧嘴一笑，“你那小日子還得過呢，别跟我客氣。”

　　李東生也不矯情，收回錢，嘿嘿一笑。

　　“那行，改天我弄頭野豬，咱們喝兩盅。”

　　他說到這裡，想到什麼。

　　“不過我還得去趟裁縫鋪子，把這錢分給老先生一半。兩千二百五十，一分不少。”

　　陸老闆一聽，眼睛亮了亮。

　　“你這人還真講究。那我也去瞧瞧，這老先生到底多厲害，能讓吳太太都誇一句。”

　　他拍拍胸脯，“走吧，咱倆一塊兒去！”

　　兩人出了拍賣行，街上冷風一吹，李東生裹緊了身上那件破棉襖。

　　榮昌裁縫鋪不算遠，走上半小時就到了。

　　鋪子還是那副老樣子，門面窄得可憐，門口挂着個破布簾子，随風晃悠。

　　推門進去，一股子黴味混着線頭味撲鼻而來，老先生正低頭坐在角落，手裡捏着根針，慢悠悠地縫着啥。

　　“老先生。”

　　李東生喊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鋪子裡格外清晰。

　　老頭擡起頭，渾濁的眼珠子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嗯”了一聲，算是打招呼。

　　李東生也沒廢話，直接從懷裡掏出那疊錢，數出兩千二百五十塊，往桌子上一放。

　　“這是那披風的錢，五千賣出去了，咱們說好的對半分。”

　　他聲音硬邦邦的，像是在交代啥任務。

　　老先生手一抖，針差點紮進手指頭。

　　他盯着那疊錢，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半天才擠出一句。

　　“這麼多？”

　　聲音幹巴巴的，帶着點顫。

　　陸老闆在一旁插嘴，笑得跟個老狐狸似的。

　　“可不是嘛，老先生你這手藝，連省城首富的太太都看上了，五千塊買你那披風，眼都不眨一下。”

　　他啧啧兩聲，“我看啊，你這鋪子該換個招牌了，叫什麼榮昌，分明是金光閃閃！”

　　老先生被他逗得嘴角抽了抽，可那眼神還是釘在錢上，挪都挪不開。

　　李東生瞧着這模樣，心裡倒有點不是滋味。

　　他清了清嗓子，低聲道：“老先生你覺的我其他那些披風咱們還能合作不。”

　　老頭沉默了一會兒，伸出那雙滿是老繭的手，顫巍巍地拿起錢，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啥，可最後隻是歎了口氣。

　　“你這小夥子……心眼實。你就算說少點我都不知道不是，你不也能多賺點？”

　　他說到這裡，擡頭瞅着李東生，“那吳太太，真說了我手藝好？”

　　李東生點頭：“說了，說你針腳穩，就是歲數大了，做得慢。”

　　他咧嘴一笑，“不過我看你這手，可一點不慢。”

　　老先生聽了這話，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模樣。

　　他把錢攥在手裡，嘀咕道：“慢點就慢點吧，能賣出去就行。”

　　說完，他低頭瞅了眼桌子上的布料，又擡頭看看李東生。

　　“那後面的那些皮子我還是做成一樣的？或者咱們換個想法？”

　　緊接着李東生還沒來得及開口，老先生已經自顧自說起來。

　　“要是還做一樣的，怕是賣不上價了，這世上能有幾個吳太太？”

　　他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布料，“要是換個樣子……”

　　他擡眼看向李東生，渾濁的眼裡閃過光亮，“你覺得呢？”

　　李東生蹲下身子，仔細翻看着剩下的幾塊虎皮，這些皮子大小不一，紋路也各不相同。

　　他沉吟片刻，說道：“老先生，我贊同您的想法，覺得咱們可以試試做些新花樣。”

　　“也是為了您那句話，這世上沒有幾個吳太太，而且總要讓人家買的值得。”

　　“值得？”

　　老先生皺了皺眉，“虎皮這東西，本身就很值，你有什麼想法嗎？”

　　陸老闆也來了興緻，湊過來問道：“是啊，東生，你有什麼好主意？”

　　李東生指着一塊顔色較深的虎皮，說道：“你看這塊皮子，紋路比較深，咱們可以把它做成一件大衣。”

　　“領子和袖口用其他顔色的皮子滾邊，看起來就不會那麼張揚。”

　　“再比如，我們可以把幾張小的皮子拼接在一起，做成一件坎肩，下面搭配一條褲子，這樣既保暖又實用，就是咱們不一定都做成披風，其他衣服也行。”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關鍵是要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但又不會太招搖。”

　　老先生聽着聽着，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他拿起一塊皮子，對着光線仔細端詳，嘴裡念念有詞。

　　“這主意不錯，不錯……虎皮做底，其他皮子滾邊……拼接成坎肩……”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這些新款式穿在身上的樣子。

　　“成！就這麼辦！”

　　老先生一拍桌子，“我這兩天琢磨琢磨，争取弄出幾個新樣子來。”

　　李東生笑了笑，又從懷裡掏出三百塊錢，遞給老先生。

　　“這是用來買材料的，老先生你先拿着，不夠你再找我拿。”

　　老先生沒接這筆錢，而是看着李東生說，“說好的對半分，材料我總能出的”

　　陸老闆在一旁打趣道：“老先生，你這話說得，感覺你們兩個人都是講究人啊！”

　　老先生笑了笑，沒接話。

　　李東生站起身，感覺差不多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我過兩天再來。”

　　“行，慢走。”

　　老先生送他們到門口，看着他們走遠了，才轉身回到鋪子裡，繼續琢磨他的新款式。

　　兩人出了裁縫鋪，陸老闆笑呵呵地對李東生說。

　　“東生啊，我覺的回頭你也能去做衣裳了，你想法比老先生還多！”

　　李東生無奈地搖搖頭：“陸哥，我隻能想象，但真的沒先生的手藝了。”

　　陸老闆直接說：“沒事，你擅長打虎，他擅長做衣服，每個人都不同嘛。”

　　走到岔路口，李東生和陸老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