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階層都有其生存的法則，外來人乍一下闖入，經受排擠、刁難都是常事。

　　都知道工廠人流量大，擺攤能掙錢，但凡幹小攤販的誰不想往這兒湊？

　　可人多了選擇就多，選擇一多競爭就大，不是人人都跟錢大娘似的對自己的手藝無比自信，因此競爭的手段從不局限於技術層面。

　　雖然都在對面擺攤，可擺攤的位置也有好壞，正對大門的一溜七個攤位便是其中最最好的位置，生意就算不是最好也絕對不差。

　　七個攤位攤主不同，彼此之間基本都吵過打過，恨不得對方明天出攤就被車撞死。

　　他們互相看不順眼，但又因為彼此之間生意半斤八兩，所以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相處著。

　　別看他們掐架掐的厲害，但凡有外來人想爭奪這位置絕佳的好地方，七個地痞流氓立馬就能擰成一股繩，對人家進行打擊報復。

　　這也是為什麼現在的人大多看不起小攤販的主要原因，動不動喊打喊殺的，根本和流氓沒區別。

　　正經人但凡有一技之長的，或是家裡條件還過得去，自己有正事兒的，誰會擺小攤子呀？

　　但凡換了別人在工廠大門口擺攤，這七個人隻怕第一時間就衝上去把人家攤子掀了。

　　也就是秦小妹等人穿著好，又經營著一看就時髦的小吃車，還和門衛打的火熱，七個人才能耐著脾氣等到現在才去打探虛實。

　　被推出來的乾巴男人滿臉不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能在工廠大門口擺攤，還經營著這樣一輛小吃車，肯定是不好惹的主兒，誰想上去觸黴頭？

　　偏偏他倒黴，劃拳的時候反應慢，又打不過其餘六個，隻能不情不願往小吃車靠過去。

　　誰也不瞎，就這麼大點兒地方，這七個男人不好好做自己的生意，一直暗戳戳往小吃車這邊瞟，秦小妹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不光秦小妹，不遠處擺攤的於老大和兒子、媳婦也注意著這邊。

　　見男人賊眉鼠眼的往小車那邊靠，於老大二話不說一把抄起生鐵打的水瓢，招呼著兒子就沖了過去。

　　做生意嘛～和氣生財，小吃車在此經營是經過工廠允許的，背後又有高科長撐腰，秦小妹是什麼都不怕的。

　　見乾巴男人滿臉訕笑的湊過來，也隻是微笑著淡淡的問：「客人要買滷菜嗎？葷素都有，豐儉由人，都在鍋裡呢，可以自己挑。」

　　這乾巴男人穿著寒酸，畏畏縮縮，不是秦小妹以貌取人，實在男人的心虛都快寫在臉上了，一看就不是尋常客人。

　　老四聽秦小妹這麼說笑的更諂媚了，他想湊近些說話，卻被後頭趕來的於老大一把捏住了肩頭，疼的直喊。

　　於老大像是沒聽見似的，這壯實的莊稼漢子臉上哪裡還有一絲憨厚，說話也冷冰冰的，「兄弟，滷肉在鍋裡呢，你看著我閨女幹啥？閨女可不賣。」

　　這話半是警告，半是開玩笑，偏偏老四狠不過人家，隻能陪笑，「是是是～錯了～錯了～～」

　　對面六人見老四被拿住，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他們一早知道這兩個攤子的攤主是一路的，隻是沒想到不過無傷大雅的試探罷了，對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看來也是狠人啊！

　　「當！」老四被提溜到錢大娘面前，眼睜睜看著她把菜刀耍的虎虎生風，突然甩立在案闆上，嚇的一個哆嗦，尿都驚出來幾滴。

　　「買啥呀？看看吧。」錢大娘也收起和煦的笑臉，冷冰冰的。

　　別說什麼試探不試探，大家都是擺攤討生活的，誰也不比誰高貴，憑啥讓你試探啊？

　　再說能在這兒擺攤的都是人家工廠允許的，什麼底細人家自然會探清楚，輪得著你們幾個癟三兒在這裡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無非是想拿捏人罷了，於老大兄妹倆心知肚明，不可能露一點兒怯。

　　沒出發時老四就知道這夥人不好惹，可他沒想到會是這麼硬的茬子！頓時被嚇得脖子矮三寸，結結巴巴，原先想好的說辭、要問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窩窩囊囊的買了兩毛錢豆乾，挨了於老大一腳，逃命一樣回去了。

　　「窩囊廢！丟人吶！讓你找機會搭話探探底，你你你！你一個字沒問！還送出去兩毛錢？」

　　老四的哥哥，同樣在大門口擺攤賣炸油條的三兒氣的腦袋發昏。

　　他們兄弟向來沒有正事兒，開放個體之前就是這碾子橋公社裡隨處晃蕩的混子。

　　雖是人憎狗惡的流氓，卻也有幾分人脈，不然也不能在鋼廠門口這麼好的位置擺攤。

　　這公社裡的人兄弟倆基本都混了個熟臉兒，正是看秦小妹等人眼生，所以才想著來試探一二。

　　要是外地來的，或是鄉下社員，那怎麼說也不能越過他們地頭蛇，在這麼好的位置擺攤。

　　於老大幾人想的沒錯，這七個人果然沒安好心思，就是打算欺負人來的，想著幾人初來乍到正好拿捏，卻沒想一下沒捏住不說，反被人掙去了兩毛錢。

　　這下真是面子裡子全沒了。

　　老四剛在外人面前丟了臉，回來又被哥哥訓，三十好幾的人了面子上掛不住，頂嘴道：「哪就白送出去兩毛錢了，這不！還有豆乾兒呢嗎？」

　　他不說這還好，一說這三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劈手打掉他手裡的豆乾，恨聲道：

　　「虧你好意思說！咱們兄弟大早上起來凍得跟狗似的，賣出去幾單生意？你還給人家貢獻一單！」

　　越說越氣，踹了弟弟好幾腳，三兒才回頭去和另外五個人商量。

　　於老大等人不露怯是對的，正因為他們剛才態度強硬，這七個人知道不好惹，之後便安分了，沒再過來討嫌。

　　「小妹說的對，咱們初來乍到，果然有人來找麻煩！」

　　對面牆根下七人的互動於老大看的清楚，他面上閃過一絲嫌惡，心裡卻納悶小妹從來沒離開過大溪溝村，哪兒來的這些見識。

　　今天要真是一輩子沒出過村，第一次出來擺攤做生意的平頭老百姓遇到這事兒，指定要被這七人唬住，狠狠拿捏，就是背後有人撐腰也討不著好。